助理将自己要做的事交代给简臻去做亦不是想偷懒,他原是好心想让简臻有机会表现一下。毕竟简臻近来隔三差五就到安卉找安隽客,哪怕安隽客不说,员工们也猜到了简臻和安隽客的关系不一般。
可助理不知道简臻会这么不好意思打扰安隽客工作。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简臻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安隽客看上去极度专注,并且似乎到了比较关键的步骤,他正俯身凑近那只熊,捏着几串细小的粉紫色花蕊装点细节之处。
待安隽客终于直起身后退两步端详整体效果时,简臻忙小声同他说:“安老师,到时间下班了。”
安隽客没听见,冷着脸又回到熊的面前,做细微的调整。
待安隽客的动作停下,简臻才又说了一遍:“安老师,下班了。”
这回安隽客听见了,他扭头看了眼,发现提醒他的是简臻,便问助理去哪了。
简臻说:“他先下班了。”
“哦,现在几点?”
“七点半。”
安隽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低低地应了声:“哦,下班吧。”
安隽客拿过桌上的湿纸巾擦手,又抻几下腰松松筋骨,换了一副懒散相问简臻:“一起去吃饭好吗?”
简臻应道:“嗯,好。”
两人去了某间安隽客很喜欢的餐馆,吃了一顿家常的小炒菜。
期间没有太多交流,简臻同安隽客说了一下客户对金碧辉煌的执著追求,安隽客也和简臻说说今天主要忙了些什么,其余时间就各自埋头吃饭。
简臻很喜欢听安隽客聊每一件作品构思设计的过程,那对于她来说是不可掌握的领域的美好的诞生,她会从中获得某种类似于神圣的感觉。但安隽客不是每次见面都爱说,工作后精神过于疲倦,安隽客就不怎么会说话。他们不可能时刻都泡在花艺和漆艺里,他们都不是只有工作时的一种面貌,而他们的其他面貌,似乎都不是太有吸引力。
就像今晚,简臻原是想问问安隽客制作那大小熊花时的构思,但观察了安隽客的脸色之后,就不敢问了,安隽客显然处于一个极度疲倦的状态。
简臻想关心安隽客的身体,尤其是他长时间工作后酸痛的肩颈和腰间,却又不能像关心廖牧那样动手帮安隽客揉捏放松,便看了一堆介绍,挑选了好评度最高的缓解肌肉酸痛的膏药送给安隽客。
安隽客收下了,但是他嫌弃那些东西味道不好闻,不愿意贴。简臻知道后无比自责,怪自己过于婆婆妈妈而忽视了安隽客的喜好。
为了和安隽客多说话,简臻在没空见面的日子里都会给安隽客发微信,想和他在线上聊聊,但一般是简臻下午五点发消息,安隽客晚上九点十点才回复,简臻紧着安隽客的时间继续发信息,安隽客却又不怎么回话了。
效率太低,那可怜巴巴的两三个对话,基本上不能称之为聊天。并且之后简臻又要莫名其妙地自责,怪自己打扰了安隽客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他们也曾试过一同到某处风头正盛的景区散心,那是简臻近来为数不多的开心记忆,安隽客处于放松状态,同她说了很多话,就像刚认识那会儿一样。
虽然最后因为几个调皮的小男孩而坏了心情。小男孩们追逐打闹,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了简臻身上,却又毫无悔改之意。安隽客想替简臻出头,让几个小男孩给简臻道歉,可简臻一看到他们就害怕,小时候被同龄小男孩欺负的许多记忆涌现,身上被泼各种各样东西的触觉重现,她记起了很多往事。
而她身边站着的安隽客更让她害怕——他怎么会站在她的身边呢?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他,和在泥潭里打滚的她是不一样的。
简臻觉得她在行事间总有一种无力感。
安隽客一直都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安隽客,他在幻境中,在云端上,在花海里。
他根本就不会在她身边。
她没有闯进安隽客的生活,她不可能有勇气和决心向安隽客的生活迈步,她光是站在原地就已然耗尽全力。
安隽客也不曾走进过她的生活,他似乎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向谁迈步的人。
他们都十分矜持的结果就是,他们始终没有向对方靠近。
和安隽客一同吃过饭,简臻请安隽客将她送回工作室。她处理了几件和订制订单有关的琐碎事,再自行跑回家。
简臻一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她和安隽客之间的事就在她的脑子里跑来跑去。
她意识到必须要有一些改变了,她和安隽客这么耗下去,再合适也终将变得不合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入如今的境地,她的本意根本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