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还小,等垂髫,自然就明白这些道理了。”乳母说完,一抬头,瞅见殿门外多了一匹赤色马,激动地凑到荌莨耳边,小声道,“王妃,秦王回来了。”
荌莨转身回看,见李芫麾步履匆匆,先去房中脱下原先的宽袖襕袍,换了身窄袖胡服,后取出步槊夹进肘窝,快步向庭院走来。
“荌莨!”李芫麾脸上溢出笑意,用半只手臂揽住荌莨的肩膀,冲裹在褥中的儿子扮了个鬼脸。
儿子忽然眉头紧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唇珠一抖,咧嘴哭了起来。
“你别吓他!”荌莨柔声责备。
“我儿还小,等能走步的时候,我定要带他上山打虎。”李芫麾在指尖转着长槊,得意洋洋地夸下海口。
荌莨侧过脸,凝视着李芫麾,嘴角缓缓上扬,“你今天格外欣喜,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李芫麾两眼放光,“洺州陷落,我得领兵去安定。”
话音刚落,裹褥里的儿子突然不哭叫了,眨着眼睛,怔怔地看向李芫麾。
“哈哈哈……”李芫麾大笑起来,捏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脸,骄傲地夸道,“不愧是我儿!”
荌莨也替李芫麾感到开心,这一年多来,太子接二连三地向皇帝谏奏,大肆渲染秦王的势力,导致陇华府的强将被削去一半,如今大敌当头,太子等人能力有限,皇帝还得召秦王去紫宸殿商议对策,可见是金子总会发光,纵使被成堆的砂砾覆盖,其光芒也会从缝隙透出来,照亮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荌莨喜不自胜,“父皇允了?”
李芫麾点了点头,眉眼间信心十足,“你放心,我一定凯旋而归!”
荌莨抱紧儿子,轻轻依偎在李芫麾怀里,安享须臾,又起身催促道:“去吧,我和乾儿在宫里等你。”
李芫麾又望了荌莨数眼,攥紧手里的步槊,挥身而去。
年初,因舆论的压制,陇华府一众将军被迫请辞,其中就包括曾在萆山称王的田英。
田英的祖籍在幽州,辞官后,凭借此前的名望,在都督府谋了份官职,与新任的幽州总管罗施野里应外合,庇护着郝孝德、毗沙门等一干参与过“火烧辰光门”的太子残党。
当初,毗沙门因出面证供“太子有意屯兵辰光门以诛杀秦王”,被李芫麾从刑部救下,放逐关外。而郝孝德也因竭力袒护东宫,被太子护送出京,暂时安排在都督府,暗中监视罗施野的动向。
幽州总管罗施野是齐王一手提拔上来的新贵,负责“表演反叛”,等太子率军兵临城下,罗施野就集结所有“叛军”跪于城门前,以“太子神勇威武,贼兵不敢冒犯”为由,主动投降。
一来二去,这位大总管终于演上了瘾,以至人戏不分,将叛军头子的人设深深刻进了血液里,不仅真的派出士兵入城烧杀抢掠,还将抢到的金银珠宝以贺礼的形式,在秦王的儿子满月时,以金车承装送进宫里。
李芫麾这次出兵平叛,以汉人的规矩“礼尚往来”,将一月前罗施野送的两车“贵礼”如数奉还。
金车驶进总管府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察觉出了端倪,车内频有噪音传出,不像装载了金银,倒像装了一车活物。
侍卫命马夫勒住缰绳,打开车盖。
马夫照做,卸下门板,退到一边,等待查验。
侍卫们迂回到车后,架起箭弩,看见车内堆着满满一仓珠钗细软,并无任何活物。
马夫躬身问:“小的可以锁门了吗?”
“且慢!”侍卫拔出长剑,向车内刺去,堆叠如山的珠钗顷刻间如洪水泄闸,滔滔不绝地滚落地面,几只体型庞大的猎鹰张开翅膀,呼啸而至,个个生着尖喙利爪,翅膀掠过处,无人不被嫠面挖眼,侍卫们凄惨的叫声穿过一扇扇亮着暖光的窗户,惊醒了卧在榻上的罗施野以及数名妻妾女眷。
马夫挥响马鞭,向埋伏在府外的百名士兵传递讯号,士兵们破门而入,将罗施野的家眷围堵在房中。
罗施野从后门逃出,与郝孝德带领的五万援军汇集于涿县。
马夫并未伤及无辜,只是让家眷们配合捡拾珠钗,放进车里,又入府库收缴了几百杆闲置的旌旗,连夜驾车运至涿县以东,在当地分散财帛,号召百姓举旗击鼓,挥洒黄土,扬起千尘,扰乱敌方视听。
罗施野见东边战鼓擂擂,喊声震天,以为秦王率领的百万军队追了过来,急忙向西,行至涞水,身后的追兵退去大半,只剩几千步兵拔剑迎击,郝孝德率一万射手与之对抗,大获全胜。
这是郝孝德第一次与秦王的兵队抗衡,早听秦王是常胜将军,今日一战,郝孝德倒觉得秦王有些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