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姩在系统里待的时日并不长久,对于训鹰只学了些皮毛,况且有关前宿体的记忆一直在衰减,她面对荌莨出的难题,一时不知如何作解,只好诚实回答:“看出了……一堆粪便。”
没想到阿姩歪打正着,还真答到点子上了。
荌莨脸上浮出欣喜的微笑,又问:“你从中能看出什么?”
阿姩微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能从粪便看出鹰的肠胃是否健康。”
荌莨瞪圆了眼睛,惊诧道:“这你也知道?”
阿姩的回答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之前训的第一只鹦鹉,取名老大,白面红身,绿翅蓝羽,是几只鹦鹉中花色最好看的,只可惜运气不好,遇上内侍省的阉人,和阉人中的领头撞了绰号,四品的内侍为“老大”,鹦鹉也叫“老大”,内侍以为这是底下人在用把戏讽刺他,于是灌药将鹦鹉“老大”毒死,此后,内侍省就只有一个“老大”。
阿姩安葬老大之前,无意间看见它的粪便颜色和往日不同,从正常的白色或黄色变成了黑绿色,甚至泻下血水,阿姩猜测,老大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如今,鹦鹉换成了山鹰,这点照葫芦画瓢的本事,阿姩还是有的。
荌莨头一回在宫里碰上了如此懂鹰的行家,以为遇上了知己,喜不自胜,一下子将私底下的样子全然释放出来,她撸起袖子,用手臂揽过阿姩的肩膀,冲槛车里的鹦鹉指指点点。
“你看!”荌莨激动地说,“这辆车里有九只山鹰,一只游隼,前者的个头稍大,眼睛为黄色,爪子细长,尾巴长而宽;后者身形较小,眼睛为黑色,爪子厚而短,尾巴短而尖。”
阿姩看了眼架在自己左肩上的手腕,白白嫩嫩,戴着一环金镯,镯上系着红绳。
荌莨讲到关键处,总会用手指点着阿姩的脸,提醒她仔细听。
阿姩被王妃变幻莫测的性格搞得晕头转向,早上两人还合不来,现在又像亲姐妹一样,要不是荌莨突然把手臂放到阿姩肩上,阿姩还以为荌莨打算将她丢进槛车,投喂车里这群饥肠辘辘的鹰隼。
荌莨叽里呱啦说了一个时辰,口吐白沫,两眼放光,恨不得将毕生所学统统教授给阿姩。
阿姩比荌莨稍微高一些,被荌莨架住脖子的时候总有种不适感,像在肩头挂了一个秤砣,将她整个人往下压。
太阳匆匆下了山,辰光门外一片昏暗,荌莨结束讲解后,拍了拍阿姩的胸脯,“记住了没?”
阿姩都快听睡着了,困倦地撑着眼皮,点了点头。
“太棒了!”荌莨开心得像个稚童,一把揽过阿姩,“原以为咱俩不对付,但现在本郡主改变主意了,本郡主要和你拜把子!”
阿姩听得云里雾里,顺着荌莨的意思应承着:“谢王妃……”
荌莨摆动手臂,摇头道:“别跟我这么客气,以后就叫我阿恰吧,要不还是用你们汉人的称呼,叫我姐姐吧。”
阿姩点头道:“谢谢姐姐。”
阿姩不知荌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姐姐”这样的称呼真是奇怪无比,她被荌莨亲昵地挽着手臂,回义安宫后,看见秦王与一个道士坐在殿内攀谈。
这个道士十分面熟,阿姩见过。
她此前被流放环洲时,遇见了一个长须白发的道士,道士说:“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道士的意思是,荧惑自西向东,遮盖了辰星的光芒,他从天象推测,李芫麾可能在辰光门遇劫。
当夜,李芫麾平定金城的势力后,率军回京,确实在辰光门外被齐王一党陷害,参与此次行动的首领之一名叫毗沙门,受审时道出了阿姩与道士的名字,事后,李芫麾便派人去环洲将此名道士接进宫中。
李芫麾之所以停在相思殿前与掌饰交谈,是因为他从殿外的窗户看见了一个长须白发的道士,身披鹤氅,手持佛尘,慈眉善目,温和谦逊。
李芫麾觉得道士面善,一问殿前的掌饰,才知此名道士正是他要找的真人,名唤王远知。
王远知当时坐在相思殿内,与张婕妤等人相谈甚欢,余光一瞥,见殿外站着一位身高八尺、器宇不凡的弱冠男儿,便假借托词躬身言退,出殿门,在掌饰的带领下,向西行至山池院,见丛中掩映一道背影,便开口问了句:“此中有圣人,得非秦王乎?”
李芫麾闻之大喜,转身相迎,二人久坐院中,直至日落。
“闻真人慧眼识人,可否解本王心中之惑?”李芫麾谦声问。
“秦王有何惑?”王远知将佛尘藏于袖中。
“本王心系一女子,不知能否迎娶。”李芫麾隐晦地说。
王远知捻须一笑,“秦王所指,可是上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