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他再问,张重渡又道:“五皇子品行较太子端正,性情较六皇子明朗,文才武略较九皇子优异,明君已逝,唯有退而求其次。只是……”他挑眉抬头看向黑夜,“权利遥不可及之时行为妥当,当权力触手可及,行为是否还一如既往,还真是犹未可知,不求五皇子同大皇子那般,但求他有一颗体恤百姓之心。”
踱步行至桌案前缓缓坐下,“大公主未必没想到是太子谋害大皇子,今日未同我说,许是另有思虑。玄甲军昭雪不宜操之过急,我同大皇子君臣一场,亦视他为主,不为他报仇,心实难安,等柯将军到了,先商议此事吧。”
“展风,你退下吧。”
*
清醒后的辛玥分不清白天黑夜,呆呆躺在床上,想起这么多年所历种种,刀口下逃生至此,孤身一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无助迷茫溢满心头,清泪缓缓而落。
慢慢坐起,从床边摸索着找鞋。
床下什么都没有。
她只得光脚下床,伸出两只手臂寻找着门的方向。
这间厢房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辛玥摸到屏风,绕过,径直前行,被方桌绊倒后,很快爬起,摸到了门。
当她打开门要喊时,又想到若此时是深夜,岂不是打扰了秀竹休息。
秀竹为她煎药,给她喂饭,又带她熟悉这座小院落,心中万分感激,实在舍不得在深夜再劳烦她。
可她担忧小灼安危,安睡前秀竹告诉她,有个叫展雨的侠士已经按照她家公子的吩咐去山林找小灼了,她很想知道找得如何了。
凭着昨日秀竹带她走过小院落的记忆,她继续往院门行去。
还没走几步,脚上传来剧痛,不由得蹲下身来,抚摸伤口,鲜血即刻沾染到了手上。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悲痛,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小灼那时应该比现在更痛吧,还要为了活命拼命跑,她真的不是个好主子,这么多年在宫中深居简出小心翼翼过活,连累王嬷嬷和小灼也受了不少气,如今小灼更是生死不明。
昨日,她细细想了想,除了太子想杀人灭口,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大费周章杀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之前,她一直在等大皇子登基,届时请旨远嫁,再怎么不受宠,身为大晟公主,哪怕没有疼爱她的良人,也会有看中她身份的夫家。
如今,她还有什么盼头,离开皇宫是她最好的归宿,只是她瞎了眼又丢了小灼,更似那浮萍无根无依,不知会飘荡到何处。
“哎呀,楚姑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远处传来了秀竹的声音,辛玥忙擦了擦眼泪,换上笑脸,“秀竹姑娘,我怎么找不到我的鞋了?”
哭中带笑,晨曦的微光照耀在辛玥的脸上,刚被擦干的泪水莹莹留在白皙透粉的脸庞上。
秀竹一瞧心瞬间就软了,忙将端着的水盆放在地上,奔过去,“姑娘原先的鞋已洗不出模样了,昨日姑娘穿我的鞋并不合脚,正想着给姑娘买一双合脚的。楚姑娘,醒了怎么没有喊我?”
辛玥胡乱抓住秀竹的小臂,“天可亮了?展雨侠士可回来了?”
“天蒙蒙亮,展雨他……还没回来。”
前日展雨深夜从府中赶来,翌日一早就去寻人了,算算时辰找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多半是找不到人了。
“姑娘,先洗漱用早饭吧。”
辛玥自知,人家救了她的命,又肯为她寻找小灼,是天大的恩惠了,不该催促什么的,除了等,她什么都不能做。
轻轻点点头,在秀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谁料刚一起身,秀竹就看见了自己小臂衣袖上的血迹,惊了一惊,再向辛玥看去,蹲坐时并不显眼,如今起身,她才发现辛玥手上和下摆衣裙上都是血渍。
她蹲下身,掀起辛玥裙角,一双白皙的小脚染着血。
辛玥什么都不知道,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离去的地方是一截枝丫。
这处院落,地处上京郊外,偏避又人烟稀少,是公子以防万一备下的地方。她很喜欢这个小院子,于是种上了自己喜欢的桃树和各种花草。
许是昨日她修剪花枝时,没有收拾干净。
心中自责,跨一大步,拽住缓慢前行的辛玥道:“楚姑娘,你的脚受伤了,我先给你包扎吧。”
辛玥温顺点点头。
两人来到房间,刚包扎好上伤口,就听见院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辛玥听见声响,激动地问道:“可是展侠士回来了?”
秀竹为辛玥穿上并不合适的鞋,起身打开房门。
展雨站在房门外看着秀竹摇摇头。
辛玥听见半晌没声音,似有所感,鼻子发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问道:“展侠士,可是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