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您醒了?”李虎关切地问道。
床边除了李虎,还有刘壮、赵三两名羽林军。
今日可是把他们三个守卫给吓了一跳,大雨中,萧清将张重渡亲自背回来,后面还跟着太医。
张重渡昏迷着,肩头全是血,嘴角也有血。
太医诊过后,没有为张重渡包扎伤口,只是开了药方让他们去抓药,萧清吩咐他们,守在一旁看着,别让人死了就行。
并非萧清不近人情,而是他已违背了辛照昌的意思将人背了进来,还让太医开药方,不能再做更多。
若按照辛照昌的意思,出宫前只让太医诊脉人死没死,然后让他将人扔在张府院中,自生自灭即可。
整整一夜,张重渡在昏迷中又笑又哭,任谁都喊不醒,药也灌不进去,羽林军几人正商量着如何给张重渡灌药,人就自己醒了过来。
问完这句话,李虎闭了嘴。
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可此时张重渡的泪水却滔滔不绝,不停涌出来,也不知道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传闻中冷静自持,谨慎克制的太傅如此悲伤。
张重渡直直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看着高处,不说话也不动。
三人见此,安静守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重渡缓缓起身,目光空洞地看向三人,“我死不了,你们都退下。”
“是。”
刘壮退下之前,还推了推桌子上的汤药,小声道:“太傅别忘了喝药。”
房门关上,张重渡坐到桌旁,从怀中掏出碎成五六块的玉佩,一块一块想要拼凑起来,可无论他如何拼,也拼凑不起来,他不死心,颤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拼。
不知拼了多少遍,他终于意识到这玉碎了,再难恢复原状。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缓缓起身,从枕下取出辛玥给他绣的香囊,打开,将碎玉一块块放了进去。
看着香囊上绣的比翼鸟,恍如隔世,曾经相处的点滴都像是利刺,扎着他的心。
心痛难忍,他捂住胸口,左臂扶住床架,却扯动了左肩的伤口,他下意识垂臂,袖筒中的匕首掉落了出来。
他缓缓捡起匕首,看着上面的血迹,那些残忍的话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中。
应该恨的,应该死心的,可他却如何都恨不起来,也无法不去爱。
若从未拥有过,他便不会有期待,不会有憧憬,不会梦想着天长地久。可他拥有过,感受过,狠狠珍惜过,再硬生生将这一切都夺走,该让他如何承受?
情志郁结难舒,他握着匕首重重刺在床架上。
刀柄底部的白蜡映入眼帘,他细细查看,心生疑惑,拿过一旁长剑,将白蜡挑开。
只见,从里面掉出个卷好的细纸条。
第74章
他心头一悸, 忙将纸条捡起来。
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将纸条展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皇兄暗中窥探, 羽林军埋伏, 恶言非本心,此一刀亦非本心,吾心未变,只为太傅安好。望今后, 太傅保重自身, 好好活着。
张重渡证了一瞬, 莫大的欣喜涌进全身,随即是深深的悲哀,他跌坐在地上, 笑意慢慢展开, 继而又笑又哭。
他笑自己傻, 笑命运的捉弄,笑他险些误会了最爱之人,也笑世道不公, 有情人终抵不过皇权的阻隔,非得逼着他们上演一出痛悲欲绝的好戏, 非要让他受尽折磨苦楚,才肯放他一命。
真是好啊,真是高啊。
他摇摇晃晃起身,将纸条卷好,重新放入刀柄中封住, 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汤药一饮而尽。
是这纸条救了他一命,是辛玥的聪慧和真心救了他一命, 否则,他可能会在这屋子里发臭发烂,失去振奋起来的斗志,也失去重新抢回辛玥的决心。
他的小公主为了不让辛照昌杀他,说那些残忍的话,捅他这一刀,又该有多心痛。
辛照昌夺了他最爱的人,又险些摧毁他的意志,让他一辈子活在爱而不得的恨意中。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势必要掀翻这王朝,将辛照昌踩在脚下,将所有的伤害都还给他。
既已知晓辛玥真心,他自然是满血复活。
脱去上衣,清洗上药,包扎伤口,却在要换上干净衣物时停了手。
他不由想到,辛照昌是要他放弃辛玥,才会饶他一命,辛照昌想看到的是他的痛苦颓废,是他对辛玥死心,是他再也振作不起来。
而辛玥这般用心良苦,才救回了他的命。
若他再安然无虞出现,岂不是让辛玥的良苦用心都白费了,还会引起辛照昌的猜忌。
他恨不得此时就火烧府邸逃出去,揭竿而起杀进上京,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人心不是那么好拉拢的,他同守卫的羽林军仅仅只相处了十日,他们之间的情分仅仅停留在几顿饭菜,几两银钱上,还没到能护他逃跑,寻找尸体为他遮掩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