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照昌往前迈一步,神情狠厉,“玥儿你要知道,张重渡、王嬷嬷和小灼的生死,都是朕的一句话。”
辛玥不敢再多言,垂眸道:“臣妹,知道。”
辛照昌转身离去,辛玥跌坐到软榻上,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毫无希望可言,她的日子,看似光鲜亮丽,富贵荣华,实则被控制,被干涉,被威胁,还没有之前先帝在时活得自在。
她真的要如此过一辈子吗?不如死了算了。
小灼和王嬷嬷见辛照昌走了,才敢进屋伺候。
辛玥看着小灼道:“小灼抱歉,皇兄没同意放你出宫。”
小灼笑得欢喜,“太好了,公主,今后就别为奴婢出宫费劲了,能和公主还有王嬷嬷在一起,奴婢高兴着呢。”
她故意挤眉弄眼逗辛玥开心,“奴婢啊,害怕公主嫌弃奴婢呢。”
辛玥看着小灼的样子,难得脸上有了笑意,王嬷嬷道:“既然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相依为命,好好活着,活一日算一日,不能辜负这好时光。”她用温水打湿帕子为辛玥擦手,“公主,老奴认为,世事变迁,或许有人能预料到五日十日后的事,但谁又能预料到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活着就是希望,活着才有可能见到想见到的人,过想过的生活。”
王嬷嬷是了解辛玥的,她怕辛玥今日之后,有了轻生的念头,而她也知道辛照昌的哮症未痊愈,照料得好,能活个八年十年,那就熬呗,看谁熬得过谁。
她继续道:“陛下总是要绵延子嗣的,迟早小皇帝登基,公主位分最高,只要不参与朝事,这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辛玥明白王嬷嬷所言,她不禁笑了,“好,就听嬷嬷的,咱们熬日子,熬一日算一日。”
她从未盼着辛照昌死,但因知晓辛照昌的病情,早已接受他最多十年寿数的事实,反倒觉得王嬷嬷这话有些道理。
这么想来,辛照昌也是个可怜人。
其实,若能放下执念,他们二人依旧以兄妹相待,彼此祝福,这剩下的十年岁月,也可以过得安乐欢喜。
哪怕大晟被推翻,她也相信张重渡不会杀她的兄长。
可如今呢?她不敢想……
她还记得幼时母妃曾告诉过自己,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那是比撞南墙还要偏执的,撞南墙或许会回头,可钻牛角尖,说不定一钻就是一辈子。
这世上不值得钻牛角尖的事情太多了,可就是有太多人,钻了一辈子。
辛玥想起母妃所言,觉得在感情中钻牛尖最为致命,凡不是两情相悦,又执意强迫他人的行为,都是在钻牛角尖,别的事钻了牛角尖毁掉的或许只有自己,但在感情中,毁掉的不是一个人,往往是三个人。
尤其那个钻牛角尖的还是个位高权重者,就更是连反抗都难以反抗。
“小灼,拿琵琶过来。”
自从辛照昌登基之后,她许久没弹奏琵琶了,今日她亲手将匕首插入了所爱之人的肩膀,说了那番残忍至极的话,又在感到绝望的同时,想着自己或许还可以熬着过活。
呵,还真是值得抒情一番。
琵琶拿在手,拨动许久未拨动的琴弦,曲调缓缓流出。
只是同以往弹奏不同,今日的乐曲忽快忽慢,时而平缓时而激烈,毫无章法,极不平稳,却让人感到莫名哀伤,哪怕是快而激烈的曲调,也觉得是溺水之人死前最后的挣扎。
乐声穿梭在黑夜中,飘飘荡荡入了昏睡之人的梦乡。
“楚姑娘别过来,小心摔倒。”
“楚姑娘羡慕在下什么?”
“楚姑娘怎么就认为我是好人?”
“姑娘认错人了。”
“怎会嫌弃,能穿上这件长袍是臣的荣幸。”
“三公主别怕,臣不会伤害公主。”
“三公主能否让臣在这里躲两个时辰?”
“臣心悦三公主。”
“是臣错了,不该隐瞒自己就是傅公子,公主可能原谅臣?”
“臣陪着公主,臣不走。”
“臣此生都不会骗公主。”
“臣定然带三公主离开皇宫。”
“我张重渡愿娶辛玥为妻,此生只爱她一人,一世疼爱,一生守护,永不辜负。”
“我和太傅之间的情分,尽了。”
“我不爱你了张重渡,你放弃吧。”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快滚吧。”
“快滚吧……”
“快滚吧。”这句话像是回音一样最后飘荡在张重渡脑海,他心中剧烈疼痛,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眼泪如同泉眼一般涌了出来。
在梦中,他将自己和辛玥所有的过往都经历了一遍,心酸甜蜜,痛苦悲伤,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处,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