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深夜,酒馆里开始伴着吟游歌手的琴声唱歌跳舞,喧哗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没人要入睡休息。
比琉卡也睡不着,他兴奋又激动。来到异域他乡,所有灾难好像都变得格外遥远,不再如跗骨之疽时刻危及生死。
他想和九骨一起骑马在林间漫步、狩猎,在野外生火、过夜,一起走过不同的城镇和村落。然而,每当想到永远这个词的时候,一片黑色的阴云便不请自来地笼罩在他心头。
永远的旅途确实美好,却不是为他准备的。
之后的日子,他们沿鹰爪湾东岸前往鹰扬城,见识了与中洲截然不同的城市和奇观,九骨还在一个市场上的武器商那里买到十几支和黑羽箭重量相似的箭支。
比琉卡的箭术很有长进,似乎摸到其中的窍门。
他的手臂渐渐强壮,双腿也因为不断来回跑去寻找射出的箭而变得有力。
他觉得自己在长大,不是那种无所谓的成长,日复一日慢慢成年,而是从肌肉的酸痛和新添的伤口上切切实实听到了成长的声音。
但还不够。
有一天他和九骨在酒馆里落脚休息时,听到坐在窗口的吟游诗人在讲路因小王子神予日遭遇的变故。
“千真万确,消息不胫而走啊。主神祭司的脖子一下被杀手割断了,血喷洒在小王子身上。王都神圣的女神殿里何曾有过这样的血腥之事。圣殿血雨,也是末日将至的征兆。”
“国王的侍卫都是摆设吗?”
“听说凶手立刻被侍卫长斩断了手臂,毕竟是神殿嘛,士兵们都守在门外。那个杀手伪装成穿白袍的祭司才能出席典礼,其实是邪灵克留斯的信徒。”
“唱歌的,说说邪灵的故事。”
“邪灵的什么故事?我的故事里只有骑士和公主、英雄和美人。”
“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有人在树林里遇到死神的故事。”酒馆里的人指点他,“这里有几个铜子,拿去换酒喝吧。”
比琉卡还是想听他继续讲王都神殿里的惨剧,因为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又和末日预言有关。他再度想起曾在深夜树林中遇到的老人和女孩,那一身与黑夜相融的长袍给他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印象。不管哪一种宗教对他而言都是噩梦,但和神殿骑士的残暴追踪不同,不朽之神克留斯的信徒至少表现得和善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在东洲境地很少能看到恢弘的神殿和庙宇,但他总有一种和在赤里相似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双非人的眼睛看着他。当然,这里也有万物女神的化身,她既是唯一神又是诸神,既可以单独掌管某件世事,又能包罗万有地掌握一切。比琉卡感到她的“神力”在这片异域土地上有所削弱,也许是因为贸易城市往来各地的人太多,被视为邪教的克留斯教在这里也根深叶茂,不限于躲在暗处偷偷传道。
吟游诗人看在钱的份上讲起了不朽之神的传说,这个故事记载在一部名叫“回鸣之书”的古籍里。比琉卡也从安戈那里听过一些,都是流传下来的片段,经过好几代民间传说的改编以及不识字的人口耳相传、胡编乱造,早就不复原意。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有个人坐到他和九骨对面的椅子上。
“你的刀很特别。”这个人说。
第31章 伏击
他是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
一望而知,成熟、温和、笑容亲切又自然,穿着一身虽有些陈旧但保养得很好的皮甲。
他应该是佣兵,一把同样保养得当的长剑悬在腰间,眼角上有道不起眼的小伤,伤疤并不令人害怕,反而平添几分沧桑。
“你们是来旅行的吗?还是做生意?”
比琉卡审视着他,觉得对方没有忽视自己的存在是一种身为佣兵时刻保持警惕的敏锐。
九骨回答:“是的,我们在旅行。”
“哦,哪里人?中洲?离这里可不近啊。”
比琉卡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和他们搭话,可对于四处捞钱又没什么忠诚之心的佣兵不可不防。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在九骨身上留下鞭痕的家伙,这一生要还能有机会遇到,他要让对方尝尝一箭穿心的滋味。
“既然是旅人,从哪来就不重要了。”九骨委婉地说,“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这年头,旅途又不太平。”佣兵说,“我本来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护卫,我经常给往来此地的行商和旅行者当保镖,现在看来你自己就能行。”
“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倒不是多危险,就是途径鹰扬城和贸易都市的人很富有,钱袋里多少会揣着几块金币什么的,与其遇上劫匪被洗劫一空,不如出点钱给我,我保证他们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