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都怪你!如果你能早点找到言清,让他在我们身边长大,他何至于这般没有格局。”叶母放声痛哭。
果然还得是亲生的啊……叶慎独正襟危坐,看戏一样的倪着他们。
叶崇文叹了口气,转身问:“你去年如果与楚家联姻,那时候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绕了这么大个湾子,赌上所有风险另辟蹊径,就为了个女人?”
对上他败而不颓的眼,叶慎独挑眉,“不然呢?”
那厢又问,“你这招釜底抽薪,同时也是命悬一线。万一输了呢?”
他淡声道:“事实证明,我还是赢了。”
“哼,你倒是敢赌。”叶崇文冷笑,“我可没教过你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推在风口浪尖上。”
这边悠悠然斜眼望去,“所以我不是你。一个全身上下连血都冷的人,想对我说教,你也配?”
就算不是亲儿子,也是亲侄子。这都能痛下杀手的人……枉费他真心实意喊了他二十年父亲,枉费他曾经那些可笑懦弱的幼稚想法。
叶崇文愣在原地许久未动,他难以置信,因为他一度觉得,叶家这些小辈里,叶慎独是最像他的。
到头来才发现,他们有着本质区别。
又过了良久,他苍凉一笑,没再多言,像只斗败的雄鸡,低垂着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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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清净,叶慎独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是满天的繁星,是散发着清香味的野花野草。
深夜微凉,这是一个不同于往年的秋天。
成事在人,某事也在人。他迷失过,失去过,最终找回了自己。
点开手机,他翻到置顶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播出去。
铃声响了五声,那边接起。沉默几秒后,响起专属于她的声音:“喂?”
“时光,”盯着天上的圆月,他喊她,说:“过些时日,我可能要去一趟你家。”
那头脆生生一句:“来做什么?”
男人食指轻敲窗户,应道:“正式拜访你阿公阿婆,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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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整夜,时光房顶上的瓦片又缩了,雨啪塔啪塔滴在接水的盆里,吵得她一宿没睡着,下定决心天一亮就把房顶掀了,筑成水泥板。
可天亮她蹲在院子里刷牙,抬眸望着成片儿的房梁瓦片半遮半掩在晨雾中,婉茹人间仙境,颇有烟雨江南的意境,便放弃了将其筑成水泥板的打算。
见时辰又鼻青脸肿跪在老地方,她蹲地上瞅他半响,说:“你上房去把我漏雨那几片瓦铺好,我可以考虑帮你去跟阿婆求个情。”
时辰看了眼又高又陡的房梁,翻了个大白眼:“不去,我跪在这里不会死,上去翻瓦摔下来,一定死。”
“……”她踢他一脚:“活该你跪。”
“时光你信不信,我打你!”时辰瞪她,说罢要起身。
“你敢,”阿婆从身后敲他脑袋,“你个不成器的家伙,四十岁了还欺负妹妹,害不害臊。”
“阿奶……你就知道偏心她,我才是你的亲孙子!时家顶天立地的男人!”时辰摸着头委屈的道。
就刚刚那一下,老人就喘气喘得不行,时光见势赶紧去扶。
阿婆深吸气,缓了半响才骂道:“瞅瞅你这熊样,还顶天立地,上房翻个瓦都不敢,还不如上次来我们家那小伙子,人家还是城里人,比你胆子大多了。”
“他哪是胆子大,他是对您宝贝孙女儿有意思才冒死上去的好不好?”
时光问言一顿,默不作声搀扶老人进屋坐在软椅上,用自买的吸氧机给她吸氧。
“月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阿婆笑问。
“好好吸您的痒吧。”
她看向在窗户下埋头编东西的另一个老人,问:“阿公,在编什么呢?”
阿公今天带了助听器,能听见她说话。他从中山服的兜里掏了掏,摊开的手掌让她看。
那是一枚铜钱和一颗打磨过的狼牙。
时光怔住,听见他说:“跟你脚上的是一对儿,放了好多年。等阿公编好,就给你。”
黑色的绳,年代久远的铜钱,和当年欲把阿公当食物却被他反杀的狼王的牙。
“我已经有一串了,给我干什么?”她说。
阿公笑笑:“我给你,你给你将来的阿郎。你们一人一串,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
时光思绪万千,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对上阿婆期盼的眼,她终是挪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她膝上,喃喃道:
“婆婆,如果有个人,他曾对我说过最伤人的话,我该原谅他吗?”
阿婆轻轻摸着她的头,说:“从我这个年纪来看问题的话,活到这把岁数,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