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再来。”楚江离只能落下一句话,绷着一身凝成实质的怨气走了。
大长公主府中,与穆童对弈的李玉心满怀忧虑:“大长公主,你当真不见圣人?”
“不见。”穆童利落下子。
“大长公主,你躲得一时,总不能躲一世。”李玉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穆童那么活泼肆意的人这些日子蔫蔫的,人都文静了不少。连平日里玩的花样都从打秋千踢毽子换成了下棋。
这个被拖来日日与大长公主对弈的,便是李玉心。
“有什么不能躲的?大不了回头出京,咱们往江南玩去。”穆童绷着面皮,也看不出来开心还是不高兴,催促李玉心落子,“到时候就要你给我引路,带我游山玩水了。”
李玉心虽是商户出身,打小也是琴棋书画陶养起来的才女,棋艺还是不差的。论说陪人下棋也没什么,只是她是真不想跟穆童下。只能竭力苦口婆心:“妾带着大长公主游山玩水好说,然而却怕到时候咱们出不了京。圣人他……”
穆童落子如砸子,力气大的能像是要把棋盘都震碎:“他敢!”棋子都跟着乱了。
李玉心这话与那日肖叶白的话何其相似。带给穆童的便是那日听到时的厌恶作呕。
捡起散乱的棋子,李玉心不敢说什么,要收到棋罐里去。
穆童扫见李玉心的动作,哼笑:“就这么收了?刚刚那一局可就作废了。我知你记性好,把方才的棋局恢复,咱们继续。”
李玉心只能把子重新摆上去:“大长公主,你心里有气,憋得也难受。既然气在圣人身上,妾看这些日子圣人天天变着花样来,瞧着颇有诚意。大长公主何不与圣人见见,或许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就好了呢?”
把话说开了,也许大长公主就不会继续折磨她非要下棋了。
穆童冷笑,拿了白子,又开始在棋盘上落子:“说开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瞧着他好,那你当初刚到安京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肖叶白好?”
李玉心一窒。
穆童又一子落,然后把自己弄了个满盘皆输:“不到见真的时候,谁知道披的到底是兽皮还是人皮呢?”
甭管人皮还是兽皮,有一件事李玉心说的是对的。
穆童总不能永远不见楚江离。
如今楚江离还有耐心,等到哪一日没了耐心,穆童这小胳膊当真拧得过楚江离的大腿?
所以要紧的,不是对楚江离避而不见,而是憋楚江离一段时间,好在楚江离急疯了的时候谈条件。
肖叶白提亲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当时外头虽有闲言,却说过也就罢了,并没有起什么水花。
然而十天之后,却莫名的有人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并且在整个安京传得沸沸扬扬。连钦天监占得吉日,成亲最好在五月初六都传出来了。
此时,已然是四月十四,距离成亲吉日只有二十天,偏偏六礼才刚开始走。
比起当初张敏峰与大长公主定亲,六礼走了快四年都没走完,肖叶白这速度可是够快的。
肖叶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一夜皇帝陛下可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抓了他下在一个牢里,暗无天日,肖叶白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血腥味和对人行刑时候的痛嚎总往他的鼻子耳朵里钻,钻得他脑子都要炸了,胆子也彻底破了。
可即便如此,都比那一夜当时的情况好。皇帝陛下在榨出他对大长公主说的话后,手中的刀距离他的脖子仅有三分,他甚至都幻觉到头断血流,生机尽失。
后来到底为什么皇帝陛下留下他的命,肖叶白不明白。
关押看守肖叶白的刑房之主也不明白。只是在听闻外头的传言时赶紧过来向皇帝陛下请罪,确认消息绝对不是从肖叶白这边漏出去的,这些日子也绝对没让肖叶白与外人接触,能传递消息。
楚江离的眼中根本没有刑房之主。
他知道肖叶白没这个胆子。
实际上不论是楚江离还是刑房之主,都清楚得很,满安京可以一日夜间就把消息传得这么广的,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楚江离现在只恨自己那天怎么就没把肖叶白剁了,还对外隐瞒了肖叶白被他抓起来的消息,才让穆童依旧拿肖叶白做文章,甚至连婚期都提到这么早。
丢了刑房之主在御极殿外跪着,楚江离急匆匆出宫直奔大长公主府。
这一回畅通无阻,知南直接就把皇帝陛下引到大长公主的书房外头。
夏日晚风总有微醺的暖,半点不着寒凉。
穆童托着腮,手里描画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懒洋洋的,倒也算不上平添愁绪,只是精神到底不如昔日活泼,人也消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