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瑟瑟发抖的被卢三娘叫人送走了。
穆童只跟卢三娘说:“给我寻个干净的房间。”
卢三娘不敢把人往前院那些提供给客人的房间领,只把人带到后院的空房间里。
穆童把楚江离按进房间:“你好好休息,睡一觉吧。”说完又嘲笑,“来晏平坊里干睡觉的,你大约是头一份。”
楚江离抓住要走的穆童,眉头皱得厉害:“你要去哪儿?”
穆童大大叹气:“谁让你大闹了一场呢?我不得给你收拾残局?”
“你不是已经给了好处?不需要你再去。”楚江离不满。
“那我想去好好见识见识不行?”穆童也不满,推开楚江离,娇娇俏俏的耍脾气,“我可是好不容易来一次,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呢。当然要好好瞧瞧看看啦。你不许闹我!”
楚江离气笑:“我闹你?谁一来就被吓得躲在我身后的?”
穆童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那不是刚来不适应,现在适应了,就好啦!再说你怕什么?她们是娘子,我也是娘子,不过是口花花调/笑两句,又不会真有什么事。”
楚江离还想留人,被穆童不客气的把门当着他面关上,还在门外冲着他嚷。
“我去玩了。不许吵我!”
楚江离手按在门上,良久,放才放下。
穆童一直在笑,在撒娇,在卖痴。
他知道,那人不过是再躲,躲与他的独处罢了。
他想要从穆童口中听一个明白。
偏偏穆童如今并不想给他一个明白。
越是懂了,楚江离的心里越是如被剜了一口通透的空洞,凛冽的风一直往里吹灌,把洞越撑越大,越填越空,以至于他整个人都要被空洞吞噬。
他在床上翻覆辗转,难以成眠。他想把人直接带走。什么宵禁时刻坊门关闭,在他这位帝王面前都可以破了。他想快点回去,回去他们自己的地方,哪怕将穆童囚禁起来,他也想要从她的口中听一个明白。
可是想得再多,他都不能做。
不过是一句“不舍得”。
他强迫不得穆童,也只能任凭穆童出去玩。
直到穆童惊惧惶恐的尖叫从前院传来,挑破夜空:“楚江离!”
第32章 飞花令
穆童哄走了楚江离, 自己百无聊赖的依旧坐在前堂,手里擎着杯酒。也不喝,就在手里转啊转。黄澄澄的酒液在杯子里打着旋, 一如无尽海上通往深渊的漩涡, 一如穆童自己的心潭。
她是阿耶和阿娘的老来子,比长兄小了二十岁还拐个弯。先帝起事之前,与长兄是相交莫逆的好友,日常里称兄道弟,连带她也叫先帝一声大哥。
小时候还觉得挺好玩的,毕竟逼着比她年纪还长点的楚江离叫她小姑姑,看楚江离别别扭扭又无可奈何咬牙切齿的样子, 穆童怎么瞧怎么顺眼。
可长大了才知道, 那一声声小姑姑不是白叫的,都是横亘在她和楚江离之间的沟壑, 她在这头, 楚江离在那头,跨不过去, 无路可通。
悔吗?怨吗?
她的身份, 她的地位, 都是帝王的恩典,她只有感激的份儿。否则她一个孤女,早就在乱世里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哪可能还有今日的荣华尊享?
得了什么, 总要舍去什么。她不能忘恩负义,不能拖累楚江离, 不能毁了楚家声名与万里江山。
“穆二郎敢是不会饮酒?这么一杯拿手里半天了, 还没见少一滴呢。”
打断穆童思绪的是高鑫。
凭着楚江离闹的那么一回, 如今谁都躲穆童远远的,就剩了她自己在角落里。肖叶白倒是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也被穆童赶走了。
不想高鑫倒又凑过来了。
穆童白了高鑫一眼,分明在那张脸上瞧见了“找事”二字:“我饮不饮酒与你何干?趁着我心情好请客,你就好好敞开玩去。回头我心情不好了,说不得又要你破费赔礼呢。”
高鑫笑道:“可不就是要敞开玩。不过哪有被请的玩得欢,做东的倒喝闷酒的道理?我这不是就来请你一起玩么。”
穆童深吸口气,甩了心里烦闷,将手里焐热了的酒一口闷掉,起身随高鑫走:“来吧,玩什么?”
“爽快!”高鑫给了穆童一个大拇指,指着前堂围着的一圈人,“不过是行酒令罢了,卢三娘可是有名的席纠。肖三哥做明府,再点一个觥录事吧。”
这圈二十余人,并不都是跟着穆童他们一起来的举子。还有同样来卢三娘家来玩的别的客人和卢三娘家的娘子们,客人与娘子间隔而坐。此时坐得还算规矩,虽然不乏眉来眼去,却也还保持着清整。
行酒令是酒席间常玩的。首先要推个最有威望的监令,职责便是监督坐镇,这便是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