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有什么事?”语气算不得太好。
她转头有些急,额角的碎发从发夹中滑落一缕,缓缓荡在脸颊一侧,像是精心找好的角度。
为了搭今天这条裙子,她用一次性染剂染黑了头发,染剂的颜色乌黑,却衬得她棕色的眼仁更浅。
她静静地看着湛钧,上目线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探究。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湛钧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很想你。”
他只是想认真地看她一眼,看看她是不是又瘦了,脸色怎么样,离开他之后,她会开心一些吗?
但他却不知道得到答案后他该怎么办。如果她是开心的,他要选择放手吗?
他离不开她,这一点他一向知道。
曾经他以为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完全来自他们的过去。她是使他蒙羞的一部分,见证了他卑劣不堪的弱小过去,因此已经强大的他要拥有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苏安是她的见证者和战利品。
但如今他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他对她的想念超出了理智的范畴,他对她的感情也远不止占有欲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一切只有一个解释。
他爱着苏安,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对她的感情被过滤提纯,从复杂矛盾中提取出了一份清澈的爱情。
他至今仍然能想起在段柏章生日宴会的那个晚上,他慌不择路地冲进浴室,对苏安说“我们在一起吧”,他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点头的那一刻,几乎是他生命到如今所能回忆起的最快乐的一个瞬间。
和她的每一次拥抱、接吻、缠绵,他都难以控制地要将肌肤相贴的时间延长,再延长,希望直到永恒。
就像现在,他不愿意放开她,却不忍心弄疼她。
他的五指紧扣着,却只是虚搭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掌心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触感,如今连这一点触感都成了奢侈。
苏安却有些惊讶,她以为湛钧会暴怒,他不会朝她发火,但却会用凌厉冰冷的眼神直视着她,让她招架不得从而生出心虚。
但现在他没有,他只是近乎卑微地看着她,带着乞求和小心翼翼。
“看完了吗?”她回看向湛钧,静静地等着他松手。
而这时,湛钧背过身去,用手臂挡住口鼻狠狠地咳了两声,显然是病了。
就在他松开手的空当,苏安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苏安将被握过的手腕放在身前,另一只手用力地掐了上去。她试图用疼痛来冲刷掉湛钧留下的触感,但并不成功。
赶在庄鹏举带着一众高管到她们这桌敬酒前,苏安险险地坐回了座位上。
沈心悦压低声音问她:“你到底去哪了,急死我了。你再不回来我只能说你拉肚子了。”
“这不是回来了嘛,”苏安拍了拍她,“别紧张。”
正说着,庄鹏举朝她们走来,一桌员工举杯起身。
不得不说,庄鹏举是个尤其适合当领导的人,黑湖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他能清楚地记得每个人的情况。
他先是称兄道弟地搂着张伟的肩膀:“你爱人的病怎么样了?”
张伟没想到庄鹏举会记得这些,他受宠若惊,说话都磕巴起来:“谢谢……谢谢庄总,基本控制住了,现在吃药就行。”
“那就好,有困难随时和公司讲,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说完,她又转向沈心悦:“心悦今天很漂亮啊,来公司也五年了吧。现在哪像孩子妈妈,还和刚毕业的时候一样。”
沈心悦红着脸,羞涩地笑了:“您也太夸张了。”
而庄鹏举特意将苏安留到了最后,待所有人都问候了一圈,他看向苏安,其他人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苏安端着酒杯,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庄鹏举会说些什么。
但庄鹏举却没有和她寒暄,只是举杯说道:“苏安,祝你一切得偿所愿。”
这意味不明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但当事人自己却欣然接受这个祝福:“谢谢庄总,那就借您吉言。”
说完,一桌的人和庄鹏举共饮一杯。
庄鹏举去到下一桌后,沈心悦悄悄问苏安:“庄总什么意思啊?”
“管他什么意思,反正我都当好话听。”苏安说着,在桌下悄悄换回靴子,扔下一句先走了,便抓起外套和高跟鞋,趁人不注意就溜了。
这个时间,酒店外依旧在堵车。苏安叫的网约车迟迟不到,她四下张望,却先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湛钧和周希光站在大门不远处,湛钧双手插在口袋中,挺拔地立着,时不时虚掩着口鼻轻咳一声,即便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样子,清冷孤高的感觉依旧扑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