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月前被褫夺封号那日,父皇给了他一封母妃留下的亲笔信,父辈之间恩怨,母妃临死前的嘱咐,让他疲惫不堪。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母妃那么恨父皇,那么嫉妒皇后,那么厌恶阿曜,以至于最后不考虑他这个儿子的处境联合外戚谋乱。
颠覆了他的所有。
毕竟母妃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爱笑的慈爱样。
惟愿我儿墨钥,此生不与皇家沾亲,尤程家一干人等,天家凉薄,程家皇后与其婿害我生怨至此。
这是母妃被赐白绫前夜写下交给父皇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要抢夺皇位和程家结亲,父皇会把信给他。
称呼父皇为“程家女婿”。
他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会把信给父皇,厌恨母妃至极的父皇又为何会同意代给这封信。
可他已经和程家沾了很深的关系,他爱上了那个不能企及的女子,还一直瞒着母妃和阿曜来往,寄养在皇后名下。
每一条,他都往相反的方向走着,来不及回头。
放弃凝织不可能,皇后已然成了母后不能作更改,于是被放弃的人成了墨曜。
万万没想到人追来了塞北。
墨钥扶额,头疼。
入夜,他带了一壶热酒回来,“阿曜,天冷喝口暖暖。”
墨曜乐呵呵接过酒壶,先斟了一杯给他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哥哥,你不赶我回去了?”
“要不了多久,这里会打仗,你确定还要在这里?”
墨曜喝酒的手顿住,“哥哥会上战场吗?”
“我要立军功,会冲在最前线。”墨钥毫不掩饰。
等了好些日子,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历朝历代新主旧主交替更迭之际,是他国最好动手的时候,父皇年老,立太子是早晚的事,邻国在这个时候滋事,一旦成功便可直捣巢穴,趁太子未立之时登堂入室。
他一直等的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他不想面对的人赶回去。
墨曜安静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我要去前线,你不让我去?”
“你疯了?”墨钥站起来,怒地拍桌。
那可是战场,稍不留意就死了,他不是最怕死的吗?
“哥哥以前救过我,就当我是去保护你,还你一条命。”墨曜不在意地把被墨钥弄倒的酒杯摆正。
墨钥的思绪陡然回到六岁那年。
那日他和太监在御花园玩耍,瞥见其他哥哥弟弟在湖边围成一堆,隔得老远就兴冲冲地跑过去想和他们一起玩,没想到刚跑到半途就看见一个紫色衣裳的小孩被其他小孩推进了湖里,其他人早就化作鸟散。
那是经常溜进母妃宫里偷看他和父皇读书的七弟,他记得很清楚,母妃说过,让他离坤宁宫的人远一点,包括烨王。
人命关天,他顾不上。
他吓得拉着太监边跑边道:“你快去救他!”
太监拦住他,“小王爷,你可不能去,这儿没有别人,没人可以作证说不是您推的烨王。”
“娘娘和皇后的关系小王爷不明白,您这贸然过去,若是烨王爷反咬一口,届时娘娘该如何?”小太监苦口婆心,尽量用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听懂的话来说服他。
墨钥听不懂,只想救人,见小太监不动,他挣脱大步跑过去,双腿一跳,瞬间自己夜落入水中。
这下小太监不能当作没看见,立即跳下去把他和烨王一起救了上来。
看见墨曜被救上来后不停喘气吐水,他得意道:“你看,他不是坏人,我没给母妃惹祸。”
小太监一边给他擦水一边赔笑。
“你出来怎么没人跟着你?”有人跟着,量那些哥哥也不敢推他下水。
墨曜一脸懵懂,显然还没缓过来,看得墨钥一乐,“你真呆哈哈哈,她们说你只比我晚来几个时辰,怎么看起来比我傻那么多?”
墨曜黑眼珠子转了转,才道:“谢谢六哥,今日之事还请不要给我母后提及,她会担心。”
“你告诉皇后,皇后娘娘肯定会帮你教训他们,看热闹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墨钥不懂。
墨曜羡慕地望着他,“我只有母后,你有父皇和贵妃娘娘,我惹事的话父皇就更不会去看母后了。”
墨钥依旧不明白,却还是让小太监保密了这件事,只是那日后,七弟日日来母妃宫外,爬在墙上看他,无论父皇在不在,再后来,他们就瞒着母妃和皇后私底下往来玩耍。
墨曜道:“那时候哥哥如果不救我,我就死了,所以我才怕死,现在还你命,怎么可能会死怕?”
很可耻的,墨钥动摇了。
倘若阿曜死在战场上,那他就可以毫无责任和愧疚地除掉一个敌人,将来登基更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