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已死的人又活生生站在了眼前。
季青珣清楚得很,易容术并未以假乱真的东西,这□□也绝不天衣无缝,寻常拿来骗人是做不到的。
只是如今夜色昏暗,才让人恍然以为是上官峤复生,加之公主神志不清,又思上官峤心切,若她见了,也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知情,让他进去吧。”秋祝说道。
知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若是季青珣要见公主,他绝不肯让,可换做上官峤,他却不知要怎么拦。
或许这是公主最后一次见上官峤的机会。
秋祝将门打开,把知情推到一边去。
季青珣要迈进屋时,她求道:“季郎君,求您劝劝公主,让她将此事放下吧。”
他没有答话,走入了屋中,没在黑暗里。
卧房内没有点一根蜡烛,只能借一点月色辨路。
分开纱帐,李持月正在睡觉,怀里抱着一块红绸。
这块红绸子原本一直放在柜子上,入睡之前,她看到了,一定要伸手去拿,握在手里才肯入睡。
李持月想要好好收着,之后就算上官峤要给她再好的婚礼,这块红绸子也会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季青珣坐在床边坐下,借着月光看她睡颜,憔悴苍白。
从被子里摸出她的手来,那晚没有看清楚,现在一看,又添了许多新的口子。
李持月睡得并不安慰,梦里的一切都是乱的,一会儿她梦到,可是上官峤没事,笑她虚惊一场,一会儿又只剩她一个人,从城外跑到城里,哪儿都找不到上官峤。
她只能大声地喊他。
“上官峤!”
李持月惊醒过来。
在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她愣了一下,坐起来欣喜若狂地抱住他,“原来你在这儿啊,吓死我了。”
她完全不问分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忽然活过来了,也不细究吓自己的是什么事。
此刻的上官峤有着温热的体温,李持月失而复得,不肯让他再消失。
季青珣只觉得怀里的人跟纸片一样,瘦弱,还有微微的颤抖。
如此久违的怀抱,却不是给他的。
他一手环着李持月的腰,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握紧。
季青珣并非事事聪明,就如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
亲眼看到她伤心至此,好像更清楚,阿萝已经将旧情彻底撇弃了,所以季青珣不能再骗自己,继续站在原地。
若是此刻撕下面具,会不会看到她崩溃呢?
季青珣不想看到,只能无力地扮演着她心心念念的人。
“我刚刚一路回来,看到了很多人在办丧事。”他说道。
李持月皱眉,松开些距离看他,“别家办丧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要办喜事吗?看,红绸子在这儿呢。”
季青珣只觉红绸刺眼,
“我的丧事呢,三娘,我该入土为安。”
李持月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回来看看你,就真要走了,你好好的,保重身子,不要太记挂我,好不好?”季青珣除了这个,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了解二人寻常究竟是怎么说话的。
“我不让你走,你就得陪着我,我们已经成亲了!”李持月眼睛又被逼红了,“上官峤,你不当我是你的娘子了吗?”
季青珣的手狠狠颤了一下,眼瞳如同那块被她砸出裂痕的玉佩。
“我……是你的夫君了?”
“对啊,你是我的夫君,为什么不肯听我话,不肯跟我走,也不肯留下……你什么都不肯,我真的……我,
你别哭呀,你先惹我的,做什么要哭?”
李持月只能去擦他的眼泪。
季青珣摇了摇头,执起她的手说道:“我最舍不得你,可是阿萝,你忘了吗,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我们来丹溪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固执地摇头,“我不要管了,我就要你留下,别这么狠心,你分明还好好活着,你要到哪儿去啊?”
李持月沉浸在伤心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一声“阿萝”。
她对上官峤的执念,比季青珣想象的更深。
他只能换了语调:“那就当我不是不在了,只是出了趟远门,就像去了雁徊镇一样,好不好?
可无论到了哪儿,上官峤都会记挂着你,他心里全都是你,我们只是……要先分开一会儿。”
季青珣点着她的心口,说出这一句时,声线是从未有过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