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华,别恼我再说一次。二十八岁的女孩子,爱上一个人是可以无条件的。二十八岁的女人,还懂得无条件的爱吗?”
“安邦,纵使天下间的女人不懂得,我都会懂得。”世华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一同看雨。
“每个下雨天,我都想起你,风和雨是属于我们的。然而,我害怕想你太多,我害怕只有我想你而你不想我。”
安邦牵着她的手:
“世华,我也害怕,但我没停止想念你。能有一个人令我想念,总好过没有。真正的寂寞是没有人可以想念。”
世华牵着他的手,良久良久,她感受到他的爱。
“世华,我不再是二十二岁了,我成熟了。”安邦看着她:“要是李颀不是当了大明星,仍然是个穷愁潦倒的画家,你还是会爱他吗?你顶多怜悯他而已。怜悯不是爱,在我一无所成时,我不要你的怜悯,除了黯然而去,我还有利么选择?”
世华隔着玻璃,指头随着似泪纵横的雨水画着:
“安邦,这么多年来,我每晚都带着个希望,希望你入我梦中,让我遇见,让我们交谈几句话。可惜,你不曾入我梦中。”
安邦把她挟在身边:
“有时,我做噩梦,梦见自己跑进你和安雄的家,安雄骂我:你连我的家都想毁掉?你亦骂我:我们一家三口,不需要你了,你只是个代替你哥哥养下孩子的工具!”
安邦把前额靠在玻璃窗上:
“从梦中惊醒了,我很惭愧,我凭什么闯进你们的家?也许,我只是个生育工具,为我不育的哥哥送你一堆精子而已。”
“安邦,”世华轻叫了起来:“我的第一次给了你,是我自己要求的,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安雄是不育的。你为什么要编造借口,完全不见我?”
安邦嘿嘿地笑:
“自卑的人是需要借口的。所以我说惭愧,惭愧我在梦中居然那么想。”
“安邦,你没有自卑的必要。”世华把额角贴着他的额角。
“人愈大便愈有了。”
安邦的眼神是忧戚的。
世华头一次醒觉他是如何的缺乏安全感。
“安邦,你终于在好莱坞拍了两部片,当过美国电影的男主角。这回也算衣锦荣归了。”
安邦想起四处钻营四处试镜,四处让人拒绝的彷徨日
他不想说给世华听,那些令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几乎尽丧的痛苦经历。
他拍过的两部片,一部是演唐人埠的黑社会大哥,一部是演美国女作家的秘密华籍情人,他的演技受到好评,但在他心底深处,他有内疚,那些角色虽不至于辱华,但绝对不是像李颀所说的华人之光。
“我很佩服李颀的度量。”
“李颀一向是个不小气的人。”盛世华说:“其实他是与世无争的,但命运令他当了第一小生,红足十年。”
安邦道:
“告诉你个秘密,但别笑我。我就是因为妒忌李颀当了明星,所以我也当。为了你。”
世华吻吻他的脸:
“那你应看看李颀的例子。他的出身比你苦得多,但他从来没有自卑感。”
安邦一手搂着她的臂:
“我的情况就是:高不成,低不就。香港电影界以为我在美国当了两部片子的男主角便很了不起,其实我仍是边缘人。你知道,不是每部英语片都需要个中国男主角的,我的机会其实不多。”
“安邦,回港发展吧。”
世华帮他打气。
安邦向她扮了个鬼脸:
“这也是秘密,别告诉别人。我不能宣布打算在港发展的。我得装作美国有很多导演看中我。作真作假的都要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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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美国。”
世华倒认真起来:
“这个我在访问节目中倒可以帮你忙。我们合作,说到假亦像真的一样。”
安邦望着她笑,世华第一次看见他真正开心的笑,连自己的笑容也灿烂起来了。
安邦知道,世华仍是爱他的。
“这回是和李颀合作拍什么片子?”她实在不晓得两者间,哪一个才算正式男主角。
安邦想了想:
“龙兄虎弟之类。李颀比我高大,他演哥哥,我演弟弟,兄弟情仇之类,剧本不算创新。”
“那便得考你们的演技了。”世华说。
安邦笑道:
“剧本是会一边拍一边改的,要是改到不见了我,那你便知道我的演技比李颀差。”
“旗鼓相当最好,观众最喜欢!”世华说。
安邦耸了耸肩:
“香港第一小生拍档好莱坞第一中国小生,我想不称第一也难。”
世华端详着那张十年不见的脸孔:
“安邦,不论你在好莱坞演什么角色都不会有辱国体。你很登样,好莱坞片子中没见过这么登样的中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