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着虽然大方得体,但并不是名牌,亦不是贵价衣服。
编导计算着,自己万多元一个月薪金,独身汉还应付得来,间中请请客都负担得起。
乐知音一万块钱做一辑,至少四万块一个月收入。
如果那个月有五个星期一,她便有五万块。
她亦是单身,除了父母,便没人需要养,为什么她那么节俭?
稍有名气的女艺员都开宝马、平治,而她却只买部小本田。
女助理编导亦在想:别说像乐知音那么美貌,连姿色平平的女艺员,都会找到男朋友给她们送名车什么的,怎么乐知音却没有?
她似乎连男朋友都没一个。
场务主任跟女艺员接触得多,除了场务工作外,他常要照顾艺员在录影时的工作情绪,做好做歹。
乐知音从来不哭,也不闹情绪,但直觉上,她是朵寂寞的芙蓉,观花人只是观众。
二十八岁,芙蓉盛开的年华,谁是她心目中的赏花人?
化妆师从未见过像知音那么五官分明的轮廓,不用打阴影什么的。她的皮肤细嫩光滑,是个九十分的美人。
她欠了十分什么?化妆师替无数女性化过妆。女人恋爱时,容光会特别焕发。
乐知音的美是无懈可击的,但他从未见过她有那种喜从心出的焕发容光,她只是看上去精神奕奕而已。
乐知音就像朵欠了最后一点雨露滋润的花,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知音落寞地回到独居小楼,她感激法松坦荡的情谊,亦伤感他说得十分清楚的,不会有婚外情。
当年视她为未来终身伴侣的他,今天只能给她友谊。
那双关怀的手虽在,但那不是她需要的。
每一个她从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都成家了,不再属于她。
节目令他们与她重逢,但那只能带给她故人无恙的安慰而无其它。那是安慰吗?
那是安慰还是痛苦?
家中寂寂无声,没有电话留言亦没有传真。
百无聊赖,她在黑暗中浇着露台上的几盆花。
今年雨水充足,花开得很好。她想像着旧时人与妻子成双成对地看花。她呢?跟谁一起看?
她的指头抚着厚润的花瓣,再摸摸泥土。已够湿润了,根本用不着她浇水,那令她更添寂寥。
李颀的电话仍没有来,她厚颜地留下“小盛”的名字他都不回电。
“小盛”,那个他曾声声呼唤的名字。
法松说内心的解放,她做不到,她仍是在求救时期,她仍是心魔的囚犯。
露台下昏暗的街灯照出了丝丝细雨,突地她看见部计程车在大门嘎地停下,走出个高高的身影。
李颀?他终于来找她了?
再看,那人的走路和站立姿势都不像李颀。她的幻想太过分了。
正在冷冷清清间,门铃大大地吱吱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到门口防盗孔一看,那人站得太近,看不见脸孔,只见到胸前的领带。
“谁?”知音问。
“请问盛小姐在家吗?”很久很久以前似曾听过,不久之前又似曾听过的男声。
“请问谁找盛小姐?”乐知音在门内狐疑地问。
传来爽朗雄壮的声音:
“世华,是我,朗尼,不是打劫来的!”
她开了门,仰头一望,正是那六英尺二英才的孙朗尼,如故地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朗尼,你不是在美国吗?”她三十六小时前才收到他“改天联络”的传真,怎么忽地人在眼前了。
“我刚下机,反正机场离这儿不远,便干脆来看看你。”朗尼手中还提着公事包和一个小箱子,头上身上都沾了微微雨水。
“在机场懒得打电话了,不如下机便来,反正不是没吃过你的闭门羹。”朗尼自己找沙发坐下,神采飞扬,完全没有旅人的倦态。
她惊叹朗尼的耐老,三十一岁的他几乎跟十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朗尼,你不老的!”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孔。
“是吗?我没空照镜子。”朗尼摸摸下巴:“十多小时没刮胡子,下巴像个刷子一样。”
“幸好我在家,不然……”
“世华,要是我今夜不来,明天一回办公室,可能忙得忘掉给你打电话了。”
“朗尼,谢谢你来看我,只是太料不到了。”
“我一向没什么教养的,不懂得应先做什么,只知道下机不来,便好多天都来不了。”
“朗尼,老同学,别客气,要喝点什么?”
“清水。”朗尼说。
“奶茶、咖啡,我都会弄。”
“清水便行。”
“朗尼,你的生活这么健康!”
“噢,我早睡早起,生活很简单。”朗尼在灯下的笑容仍是充满阳光的:“现在十一时多,过了我的睡觉时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