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下去?”
盛世华一看,下面是没有路的。
“刚才我们是怎么上来的?”
李颀顽皮地问她。
“我没留神,只是跟着你跑呀爬呀的。”
“现在也跟着我跑呀爬呀溜呀的下山去好吗?”
盛世华闪着大眼睛笑了,李颀也笑了,不过他是满怀信心的,自小惯了四处闯。
李颀护着盛世华溜下山去,爬爬滚滚跌跌碰碰的,李颀一身是泥,盛世华的裙子早已被树枝石块勾破了几处,手手脚脚都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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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片沙泥。
到了山脚,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大宅,盛世华都不晓得怎么向母亲解释,只好对李颀说:
“我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了。”
季颀俯下他那高高的身子,吻了盛世华淡淡粉红的双唇。
“几时再找我?”
盛世华问。
李颀脸上升起他那年纪不应有的沧桑:
“任何时间,或者永不。”
“为什么?”
“因为我会时刻想起你。因为……再见了!”
李颀掉头便跑,他那修长的身形,他那一身沾了泥仍白的白衣,在黯淡的天色中,像一头骏马。
盛世华目送他奔下大道,心下凄凄凉凉。
她对他所知有多少?然而他对她又似乎是那么的心意款款。
他是属于她的吗?
努力地拨干净身上的沙泥,翻起裙子还清洁的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汗污,用十根手指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她尽力变回个正常的盛家大小姐走回家里。
翻起裙子揩脸,那是母亲从来不许做的事,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进入饭厅时,一家子已在进膳了。
那是盛太太的规矩,八时晚膳便八时,哪个孩子迟了都不等。
盛太太看见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吃了一惊。
“世华,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到后面爬山去了。”
胖胖也在饭桌,不知所措地拿着饭碗,吃饭又不是,放下饭碗又不是。
胖胖!世华根本忘了把胖胖丢在家里。
盛太太打量了世华一下,不禁怒从心中起:
“你跟谁爬山去?弄得裙脏发乱的?”
“伯母,我想她是一个人去的,平日我们,我们……我是说,我、水文君、高英英也和小盛一块儿……一块儿爬……爬山的。”
从来不说谎的胖胖为老朋友编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信的话。
“爬什么山?根本没有路!”
盛太太审问女儿。
“就是因为没有路,平日我们只在山坡爬一段。”世华说,“今天我想爬得高些,胖胖不敢去,所以我才一个儿去。”
“是啊,伯母,我胆子不够,世华硬要去,我……我不敢陪她去。”胖胖勇敢地说,“所以,她便一个人去了。”
“你跟李颀上山干什么?”
盛太太干脆不理女儿和胖胖的一唱一和。
世华知道无可逃避,母亲一向是精明的。
倒是胖胖愕住了,一双龙眼般圆的眼睛望住世华,似乎在问,怎么办?
“我请李颀赏森林景,他说我家后面的树林好看,于是我便带他爬上山去看了。”世华没有再回避之意,“妈妈你说没有路嘛,所以上得去下不了来,所以弄成这个样子。”
“李颀也不小了吧?”
盛太太问。
“他二十二岁。”
胖胖说。
世华瞪了她一眼。
“他在哪儿念大学?”
盛太太问。
“他没念大学。”
胖胖说。
世华急得又瞪她一眼。
“先吃完这顿饭再说。”盛爸爸不耐烦了,他没见过李颀,不知道李颀是什么东西。
“去洗洗手洗洗脸才坐下吃饭。”
盛太太命令着女儿。
世华急急洗干净手脸,心里转着个主意儿。
她乖乖地坐下,吃了几口饭对盛太太说。
“胖胖想今晚留在我房间过夜。”
有了胖胖做护身符,妈妈的审问可省了点。
她怕胖胖不明白,在柜底轻轻踢了她一脚。
“你踢我干什么?”
胖胖不明所以地嘀咕着。
“世华,别耍花样,胖胖没说过想今晚留在我们家过夜。”盛太太说,“不是明天开学吗?”
世华如坐针毡地勉强吃了半碗饭。胖胖扒了三大碗,本来肚子还有点饿,但看看形势不对,没心情再吃了。
胖胖道别时,关心地望着世华,世华紧紧握住胖胖的胖手,在那儿她得到一点同盟的力量,一点待会面对母亲的力量。
“世华,去洗个澡,然后到我房间来。”
盛太太说。
世华本来可爽爽快快地洗个莲蓬浴,但她选择了浴缸。
放了一大缸冷水,残留在身上的尘土碎叶浮了一层薄膜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