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抬头向李颀说:
“我没有让人碰过,我太拘谨了,是不是?我太不了解男人,是不是?”
“我就是说你呢……”水文君正要开口。
李颀制止了她:
“阿水不要多口。”
“你不要以为你碰不着她,她便比我矜贵点。”水文君媚眼一抛。
“阿水你不用紧张,”世华不屑地说,“我来不是为了跟你争他,谁要跟你争?”
“所以我说你不会怪我嘛,是你自己不要他。”水文君仍然挽着李颀的臂,“谁也不用紧张,李颀你也不用紧张,感情是自然发展的,世华不拍拖,不关我们的事。”
“阿水,我不怪你,我来也不是为你。”世华说。
“那便没事啰,我们三个还是朋友。”水文君轻轻拍拍胸口,“你初坐下时一脸严肃的吓死我。”
“我来是为了他。”世华说,“应该说本来是吧,不过,既然你们是逢场作戏的,也不关我事了。”
“世华,你不要误会我把你和其他人一样当作逢场作戏。”李颀不忍地说。
“我还没学会逢场作戏,当然不入你们之列。阿水是会走的,你知道了便好。”世华说。
“你呢?”李颀几乎想执住她的小手。
世华噙着泪说:
“我未来,也未走,我不会玩。”
“小盛,我不是跟你玩。”李颀有口难言。
“她自己先跑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水文君理直气壮地嗲李颀,“又不是我将你从她手上抢走,你别胡说八道令我们发生误会,我和小盛是六年同学,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呢!”
世华觉得大家的世界距离远了,亦不想再说什么,站起身来说:
“我先走了,再见。”
“改天我来找你聊天。”水文君说。
世华惘然地上了车,惘然地回家,她不恼水文君,她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她也不恼李颀,她只恼自己。
回到房间,发呆了半天。
她真想放任,想银荡,像施维亚,像水文君,她不想做圣女。
她很苦恼,写了封信给胖胖说心事。
胖胖回信说:
“你银荡不起来,你的个性是这样的,人家是大情大性,你是至情至性,谁了解你呢?”
平日讷于言词的胖胖,写起信来倒是感性和理性同样流畅的。
世华亦想,有谁了解胖胖呢?人家只当她是个既胖且拙的人,谁知道她有一颗充满热情的心?
她亦嘲笑自己,虽然能言善道,其实比胖胖好不了多少,都是自己的囚犯。
她突然发觉,虽然常埋怨父母管束着她,其实父母所给她的自由,比她自己给自己的大得多。
她变得沉默了,随和了,法松约她去哪儿她便去哪儿,只是她无法有那种激情,别说学人银荡,她连搂搂抱抱也不想。
水文君说过来找她,结果没有来。
有个星期天的大清早,才六时多,连佣人都未起床,电话忽地响起来了,世华一向易醒,便跑去接电话。
“小盛,是我。”李颀的声音,“我刚下班,上来接你,十五分钟到。”
“你在哪儿?”世华手执睡袍一角,想着一头长发真乱。
“在中环的一个电话亭,快穿衣服!”李颀收了线。
世华急忙地穿上条裙子,梳头洗脸,溜到大门口,一辆的士刚到了,李颀跳下车来一把拉她上车。
“到哪儿去?”世华问。
“我们到山顶吃早餐。”李颀说。
两个人在刚开门的山顶餐室坐下了,世华的一张素脸,像清晨露珠一般晶莹清丽。
“小盛,又漂亮了点。”
李颀像欣赏着朵小白花似地笑。
他也壮实了一点,没那么瘦瘦弱弱病兮兮的了。
“你也好看了,那天没看清楚。”世华看他不像太累,“怎么白天上课晚上通宵工作的,反而胖了?”
“愈开夜工肚子愈饿,吃得多了。”李颀说,“手头也松点啦。”
“身体还好吧?”世华殷殷相问。
“还好。”李颀感动极了,“你真的还很关心我。”
“我没有用,我没法改变自己。为什么一听见你的电话我便要来呢?我实在不明白。”
“小盛,你是爱我的。”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没说过这句话而已。”
“你找我干什么?一切都已经不像从前。”
“小盛,你说你未来,也未走。我的世界一向如此混乱,你来过,一切都改变了些,你走了,一切又回复从前一般,如今你又回来了……”
“你改变不了你的浪子性格,有什么要什么。”
“不,我不是浪子。”
“那你只是个流浪的拾荒人,地上有什么便捡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