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华却冷冷地拨开他的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项链吊着的珍珠。
她在回忆从第一次见李颀起的第一句对话,每一页的情景,以至最后他的不告而别。
“没有你,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李颀这样说过。
然而,为什么他要躲起来不让她找到他呢,他知道小盛会再来的,他一直是那么地相信她。
李颀,你流浪到何方了?
盛世华如梦地沉醉在往事里,不想受到任何干扰。
不论法松逗她说话,或者是递本杂志给她,她都觉得是干扰。
如今,法松变了做解押她到美国的公差,她的一股怒气,都发在他身上。
珍珠被她折磨地捏着扯着,终于掉了下来,滚在地上。
项链断了,什么都断了,世华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只急得法松在椅子缝里,椅子下面的地毯,行人甬道里四处又翻又摸那颗滚到不知到哪儿去的珍珠。
世华动也不动,理也不理,法松和空中男女侍应生忙做一团,她无动于衷。
旁边有位中年洋妇看不顺眼,一片不以为然地对世华说:
“这么多人忙着替你找珠宝,你却像块蛋糕般坐着!”
世华被押上机的一肚子气正没处可发,瞪起一双睫毛翘起的大眼对洋妇说:
“关你什么事!”
法松半爬在地下听见有妇人骂世华,便又急急爬起来。
“你这妹妹宠坏了!”洋妇说。
“不是宠坏,她第一次离开父母,有点不习惯。”法松保护着她说,“况且,找东西是我们的事。”
“你叫那婆子少开口!”世华向法松撒娇。
“你少骚扰我们!”法松说。
“美国人人有发言的权利。”那洋妇说。
“我在美国念了四年书,你不是我唯一见过的美国人,别以为你可以代表美国人说话!”法松是念法律的,一口流利的美语,把那中年妇人气得七窍生烟。
结果那珠子还是让个经验丰富的男侍应在椅子左后边的脚柱与地毯缝中找到了。
“你怎么找得到的?”世华奇怪地问。
“女士们在机舱里跌掉耳环、坠子,我们找得多了,便晓得往哪儿找啦。”男侍应轻松地一笑。
“谢谢。”法松说,“真对不起。”
“不要紧。”侍应生说。
法松把珠子左插右插,试图把项链中央伸出来的白金柱插回珍珠的小孔里面。
“不用插了,烦死啦!”世华说。
“怎么又不用插了?刚才珠子丢了你还哭呢。”
“不是哭这个。”世华一把夺过珠子和断了的项链,掷进随身行囊里。
“你也进哈佛吧?”法松渴望地问,因为他正在哈佛。
“好几间学校都收了我,随便我去任何一间。”世华说。
“来哈佛吧。”法松几乎在恳求。
“你在我就不进去。”
“我又犯了什么罪了?”
“浑身都是罪。”
世华愈撒娇撒痴不讲理,法松便愈着迷,一心想着在校园拖着这位自幼心仪的小妹妹。
“坐在飞机里闷不闷?”法松不断献殷勤。
“你坐在我身边便闷,不许靠近我多过五英寸。”世华在行囊里抽了把短短的小间尺来,淘气地量了量。
“喏,这是五英寸,不许过界!”世华哈哈地笑着说。
“真是小孩子,上机还带着间尺!”法松对这娇憨的小妹妹从心底疼出来。
世华却又一时间眼红了,李颀和她的世界,是那么的苦难与沧桑。
小妮子又哭又笑,把法松弄得手足无措,不过,无论如何,坐在她身边总是快乐的。好长的航程,世华在机上心事重重,没怎么睡觉,一下机,太阳一照,双脚一踏地,倒开始觉得头昏昏,四肢解体似的飘飘浮浮。
法松的父母在中央公园南部有层十二个房间的豪华公寓,未开学前世华便住在那儿。法松依然精力充沛,刚放下行李,便拉着世华去纽约大学听讲座。
世华累得睡了一半,没几句话入耳。
“明天,我订了票子去百老汇看《窈窕淑女》,肖伯纳那个,不过不是话剧,是歌舞剧。”法松其实已经看了无数次,但这最红的百老汇歌舞剧,他想世华会喜欢看的。
世华还未习惯时空改变,昼日黄昏看时,仍是头脑混沌,好辛苦才能够把自动垂下的眼睑撑上去。
第三天,世华睡到下午四时才爬起床来。
打开睡房门,门口放着一大盒东西。
法松坐在宽敞的客厅,窗外延绵几英里的中央公园林木青葱,法松在阳光之下的一片绿林前面,更显得健康壮伟,一貌堂堂。
“打开盒子看看,喜欢不喜欢?”
世华打开盒子,那是件粉红色的蕾丝晚礼服,翻着宽宽粉红缎子的一字肩,粉红色缎子的三褶宽腰带,带子左边还有个钻石扣,大篷圆桌裙刚好过膝三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