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洗衣粉放得太多了,怪不得那么香。”
“应该放多少?”
“一小撮,是浓缩的洗洁精啊。”李颀吻吻她的脸,“你亲手洗过的,我这辈子也不舍得再洗了。”
“傻瓜,穿完我再替你洗嘛。”
“我很臭,是不是?既臭且丑。”
“唔,比平时臭了一点,快把汗衫脱下来,换洗干净的。”
盛世华半扶着他把汗衫过头脱下。
“多少天没洗澡?”
“忘了,病得糊里糊涂。”
李颀不好意思地说。
“我替你揩揩身子。”
盛世华用那唯一的塑胶盆端了些水出来,用湿毛巾替他揩头脸身手。
一揩到裤头,她便脸都红了。
“我自己揩,没见过男人吗?”
李颀从她手上拉过了绞得半干的湿毛巾。
“游泳时见过,但是都穿裤子的。”
说着脸又红了:
“我……我去熨衣服,你自己揩。”
“会不会熨?”
“你别管,怎么不会?”
“别灼着了手。”
世华拉开了熨板,背过身去熨衣服。
第一次,但是看见皱皱的衣服变得平了,也就开心得像个小主妇。
“熨衣服原来很好玩啊。”
“好玩?”
李颀心下一沉。
这个天真未凿、娇生惯养的富家女儿,为他做这么多。
“你可以转身了,给我条裤子。”
世华把裤子抛给他。
“穿好了,转过身来。”
世华转过身来,李颀用手指梳拨了一下头发,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你知道我怎么游泳吗?”李颀说,“有时深夜里,我脱光了便跳进海水里,嘿,你没见过不穿泳裤的男人。”
世华不好答什么。
医生上来了,看李颀,给他药:
“今天烧退了点,精神也好了点,有女朋友在,特别好得快。”
“医生,他可以吃什么?”世华关心地问。
“什么都可以吃,他吃得下的都可以吃。”医生说,“不用担心,小伙子,好得快。多休息几天吧。”
李颀往案头摸,医生按住他的手说:
“阿颀,不用忙着付医药费,好了再说。”
“我有。”世华掏掏裙子口袋。
“小盛,不用你付,我自己改天付。”李颀制止着她。
医生注视了这如花的少女一会,没说什么走了。
近中午,胖胖又气吁吁地拿着食物上来了,一夜间,胖胖倒憔悴了不少。
看见胖胖,世华才想起家。
“小盛,你回家去,我吃不消。”
“你没告诉我妈在哪儿吧?”世华吃了一惊。
“我死也不说,她跟我妈说,我妈骂了我整晚。”胖胖显然很委屈。
“你有没有说?”世华追问。
“我当然没说,我被你妈我妈审了半天,我只说收过你的电话,不晓得你在哪儿打来的。”胖胖说,“今天这些吃的,是从街上买回来的,不敢叫佣人弄了,我好不容易溜了出来,我要走了。”
“胖胖,他病还未好,我不能走。”
“你妈那么精明,我想她老早猜到你和李颀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在哪儿而已。”
那边厢,盛太太正在和伍家伯母通电话。
“由得她跑掉几天。”伍家伯母说,“小孩子不可以迫,一迫,他们以为自己是罗蜜欧和荣丽叶,一时激动起来,上演个殉情记可不是玩的。”
“那几时抓她回来啊?”
盛太太忐忑不安。
“过几天她自然会回来。”伍家伯母说。“世华口袋里有没有钱?”伍家伯母问。
“我没给她很多现款的,溜掉了,口袋里也不会多过一百几十。”盛太太说,“只怕那李颀还有钱捱日子。世华都未恋爱过,我怕她……我想她不会的,她都不懂的。”
“她怎么是恋爱?好奇而已,多过几天,那穷小子怎伺候她?”伍家伯母说,“抓回来了,马上押她到美国去。”
这边厢,世华时刻担心母亲出现。
她匆匆出门,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又不敢回家拿,她知道一回去了便不能再出来,只是她不忍告诉李颀。
黄昏到了,世华去开灯,灯却开不着。
“截电了,我好几个月没交电费。”李颀说,“我只余下几块钱,老师的环境也很窘迫。”
“你不是开过画展吗?”世华问。
“无名画家,有人赞,没人买的。”李颀说,“我去拿根蜡烛来,随时有准备。”
简陋的斗室,点起蜡烛,暗暗中一点光,射在天花板上,勾出了个小圈圈。
世华拉着李颀还微烫的手,凝视着天花板。
“这就是你和我的世界,我永不会忘记。”世华道,“你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