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嘴太毒、要求太严苛,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看着面前这张寡言少语、肃然冷沉的脸,陈珏气不打一处来,转脸望向窗外,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陈珏拍拍桌面,扬头示意,“你看那是谁?”
沈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细雨中女子连伞也未撑,仅着一身便装、头戴帷帽急急忙忙上了一辆马车,而后马车往城外驶去。
饶是她穿着如此朴素,沈烨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姜云簌,那般纤细的身姿,金陵难出其二,只是下雨天她去城外做何?
她去哪儿关她何事?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关注过多,沈烨神情一冷,“你近来的确很闲。”
陈珏一直在留意沈烨看见姜云簌后的表情,沈烨眼中一闪而逝的熟稔他可没错过。
陈珏笑着提议道,“怎么,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我也想知道姜姑娘出城所为何事?”
其实陈珏才不在乎姜云簌出城做什么,他只是想看看沈烨的反应,看看在沈烨心中,姜云簌到底有几斤几两。
哪只沈烨不为所动,依旧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
陈珏灵机一动,瞥瞥沈烨,“这下雨天,城外的路定泥泞不堪不好走,若一个不小心,马车翻了,那姜姑娘……”
陈珏越是如此说,沈烨心中越烦闷,心里不知暗示过自己多少次,她与自己无关,可她仿佛一只惑人的山魅,无孔不入,甚至还一度入了梦,梦中场景甚是荒唐。
沈烨陡地起身,面色沉沉,顾不得身上的冰冷刺痛,对陈珏道,“跟上。”
陈珏一挑眉,哦呦,他还真猜对了,这姜云簌在他心中的分量的确不轻啊,这老古板开了窍了,只是可怜自家阿妹了。
上了马车后,陈珏又想起那晚沈烨马车上的女子,这一猜想,毫无意外猜出那女子极有可能就是姜云簌。
这人却一直瞒着不告诉他,害他一个人在那儿抓耳挠腮,陈珏遂出言刺他,“还说对人姑娘没什么想法,人家就简简单单出个城你也要跟上,平日也没见过你对哪家姑娘这般上心。”
沈烨握着书卷,端坐在上方,面不改色唤驾车的人,“玄英……”
陈珏一听他动真格儿的,忙伸手捂住沈烨的嘴,“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沈烨皱眉垂眸看着他的手,眼中寒光难掩,与他唇上的温度相差无几,陈珏冻得一哆嗦,“唰”一下缩回手。
跳开话题,斜眼瞅他,“喂,我说你这病到底有没有得治,虽然你古板又无趣,但我可不想你那么早就死啊。”
沈烨握书卷的手一顿,都说他活不过而立之年,可与姜云簌共处一室时,身子轻松又自在,竟像是大好了。
他知道症结出在姜云簌身上,只是不愿细究罢了。
良久,沈烨才开口,“放心,我自舍不得这条命。”沈家百来口人的性命背负在他身上,他怎能轻易死去。
两人一路追踪姜云簌所乘的马车,陈珏掀开车帘一看,轻啧一声,“这不是通往玉青峰的路么?这玉青峰山高林密的,她来这儿做什么?”
玉青峰?沈烨长眉一缩。
据他所知,这玉青峰是诸峰中最高的山,山势陡峭,终年云缭雾绕,鲜有人至,是座连山匪也不愿盘踞之处。
沈烨神色晦暗不明,沉声叮嘱玄英,“跟紧些,当心别让她发现。”
……
待到达玉青峰后,已是未时末,阴雨连绵下,天色沉抑得厉害。
姜云簌叩响车壁,车帘内伸出一只皎白素手,手心里摊着一串沉甸甸的铜板,“天色已晚,劳烦老伯帮我在附近寻一处落脚地,老伯也寻个住所,待明日还要劳烦老伯送我回去。”
赶车的老伯眉开眼笑地收下铜板,“好说,好说,小老儿这就带姑娘去。”
赶车老伯将她带到玉青峰山脚一处农人住处。
他掀开车帘笑呵呵道,“姑娘,到了,我给姑娘找的这住处,是这村里人口最少的一户,人少,事儿少。”毕竟一姑娘出门在外,名声还是很重要。
说完他又注意到姜云簌身上的衣裳料子,看着朴素,可也不是他能轻易买得起的。
又叹口气道,“只是这再好,恐也比不上姑娘家里,姑娘就将就一晚。”
“没事的老伯,你也快去找个落脚地儿吧。”
说完石青软缎绣花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水坑中,裙裾溅起密密麻麻的泥点子,顾不上那么多,姜云簌向那竖满竹篱笆的小院儿跑去。
几间房屋都是小茅屋,厚实的土坯墙,院子不大但胜在干净齐整。
姜云簌奔至门口叩响木门,“有人在吗?”
“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个身强力壮的黑面小伙子,见姜云簌戴着帷帽,一身都快被雨淋透了,不敢再看,忙错身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