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小娘子(68)

“你真的要走了,杜行?”

荆燕盯着他眼睛,最后还是把这句问了出来。

杜行偏过头,“我不叫杜行,我骗了你。”

“我不在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坦然道,“我知道你是逃兵,我也知道你因为逃亡无处可去,所以我在你身上打了主意,用各种方式留下你,想讨个不花钱的壮劳力。可是因为我自己实在走投无路了,让你为我重新涉险,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她说得这样郑重,杜行本要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

可他心里却是带着暖融融的笑意的。

“你没有害我,荆燕,”他解释道,“不用向我道歉,我本来就该还你的恩情。”

她与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她直截了当,坦荡诚恳,即便是心里的算盘,她也所求有度,所以他才会信任她。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走不是因为你的过错——”

院门外,巷子里由远及近响起了镲镲的靴声。

糟了,怎么这么快?

荆燕心中警铃大作,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向他做了个止声的动作,示意他先走,不用管自己。

她悄步上前,想要过去将院门关起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五六个黑甲兵卫立在了院门外。

荆燕转头看去,一向身手迅疾的杜行却还停留在原地,她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她脑中过了许多种掩护他逃走的方法,可是,她下意识却选择了最直接的那个。

她一手拿出前几日马暨忠给的令牌,一手从院墙下抄起一把菜刀,心一横,将杜行护在自己身后,冷脸呵斥道,“今日谁敢逼他充军,我就跟谁拼了!”

她知道自己有那位马将军的关系在身,只要亮出来,他们必定不敢轻易动自己。

可是她身后本该逃走的人,却伸手握住了她拿着刀微微发抖的手:“没事,放下来。”

荆燕几乎要急了,“你快走!”

谁知,对面穿着黑甲的将士摘下了盔甲,一脸惊异,又十分犯难,“将军,这女人为什么会有马暨忠那厮的令牌?!她不会……”

“陈宗,她不是!”荆燕听见杜行斩钉截铁道。

将军……?

听见这个称呼,荆燕茫然了一瞬。

他不是一个逃兵吗?她以为,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兵逃了,应该不会有人来追查……

之前在息龙山上救他时,许多的细节从她脑海中闪过,一下子全都明晰了。

她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荆燕不敢置信,回看了这人一眼,他朝她歉疚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姓戚,我是天骁军的戚笃行,那个大败于冀州的戚笃行。”

“将军!”陈宗听见他的话,心都在滴血。

他那么骄傲的人,从来不肯将伤口示人,却……

“你终于回答我了。”荆燕放下了刀,心里却竖起了一层隔阂。

“你不在乎我是个祸国的罪人?”

“罪人也是人,人都有错,”她答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既然不是被逼的,为什么留在我这里,现在又为什么要走?”

“留在这里,因为我那时只想做杜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要走,是因为我终归要做回戚笃行。”

荆燕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知道了,她留不住他了。

“奎州之战在即,将军怎么会安心留在你这里?!”一旁的陈宗快人快语。

“陈宗!”戚笃行带着些怒气警告,“你们出去,我想最后留几句话,好好作个别。”

院中的士兵依令退了出去,留下一片寂静。

眼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她有太多想问他的,为什么他被他的同袍抛弃,追杀,遗忘,为什么人人口中的常胜将军,会变成她所见到的这个宁愿自我沉沦在无名小城的颓丧浪客,这其中必然有许多难以言之的朝堂密辛。

她感到了自己有万般情绪,震惊、困惑、愤怒于他的隐瞒,只是翻腾来翻腾去,最后又归于理解。

她平复了心情,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回去后,他们会对你下手吗?”

“会。”

戚笃行的语气稀松平常,可这一个字仿佛有千斤重,“不过,百姓还需要我,他们也需要我,我会尽力保全我自己的。”

他已经逃了很久,如果不是陈宗执着找来,言明奎州之危,他想他会宁愿在这里麻痹自己,一直遗忘下去。

北蛮蓄势待发,奎州地势平坦,易攻难守,若没有对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在,只怕要成为下一个血流成河的冀州城。

他放不下冀州死去的那些人,才会离开;也正因为放不下那些人,他才要披甲上阵,重新回去,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刀山血海,万般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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