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了。”方御医左右瞧瞧,哆嗦下手捋起胡须,道:“这是半月前咱们凉国归来的五皇子,傅昭。”
“要说这五皇子啊,可真是个苦命人。”
“八岁,才八岁就被送到大托做质子了。”也难怪现如今脾性大变。方御医想。
傅昭小时话并不多,人也温和。甚至可以说,温和不争的都有些懦弱了。
想来是这十年质子生活并不容易,这才令他性情大变了的。
也是有情可原。
方御医道:“五皇子前几个月从大托潜回凉国传递消息,被太子傅典误认为是叛国之贼。”
“因此才贴出这告示,举国通缉。”
“五皇子被送去大托做质子后,已是十年未见未归。”
“因此先前没人认得他如今样貌,这才搞出此等乌龙。”
“幸好半月前,五皇子终于归来亮明了身份。”
方御医摇摇头:“眼下老皇帝瘫痪在床,口不能言,体不能动。”
“下一任凉国君主,恐怕就在归来的五皇子和太子之间咯。”
这等言论在方御医口中平平常常地说出,看来凉国举国上下都默认了眼下这番情形。
此番听起来颇为离奇的信息令姜桃一时惊怔。思绪愈发纷乱起来。
……他竟是失踪的质子傅昭!
姜桃呆愣愣点了点头。内心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仍需慢慢消化。
她直直地拿起手中告示瞧下,好歹不是重型通缉犯。
然后又想,若是他是失踪的质子傅昭,那这一切好像就更能说得通了。
他冒充赵侃,是因为他不能用真身份。
他躲在花房,是因为要伺机逃回凉国。
难怪他还曾一度莫名受伤……
他在大托时不能以真正的身份示人,是因为有人一定要质子死,好以此来挑起两国战争。
所以他才要以假身份掩护自己,保住性命。
因为作为质子,他的命已不再是他的命,而是两国天下人的命。
如今他回到凉国恢复了身份,质子假死失踪一事得以真相大白。
那两国之间因此而有可能产生的战争,便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通过谈判就此消弭了。
想到这些,姜桃心里突然松快了一点。
他总算不是个大恶不赦之人。
但不管他有多少难言的隐忧,他对自己的这一番欺骗耍弄,无论如何是不能原谅的。
姜桃一会儿皱眉叹气,一会儿又撇嘴深思。
滑面的绸缎被角都被揉捏出了细细的褶子。
花了好大功夫将复杂的思绪理好之后,姜桃深吸一口气,肃起小脸提出要见他。
什么家国大义皇孙贵子的,她一个小花匠,地位低微,也管不到。
反正此番她就是要跟他当面划清关系,把账算算清,然后回大托和哥哥一起好好生活。
不管他是什么质子还是太子,以后只能成为自己生命中一个消失殆尽的子。
再也不让他出现。
姜桃愤愤地捏起小拳头给自己鼓劲儿。
“你肯见我了?”傅染得了传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
头发湿漉漉的,还未来得及擦干。
近榻后,他镇定下来,理理飞荡起来的袖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他还不想在以往任他揉捏的蠢笨小花匠面前失了理性。
狐毛大氅带着冬夜寒气,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面容清俊。
穿着皇家御制华服,气质也愈发显出清贵野傲。
尤其是此刻,傅染略略垂下一双桃花眸子,面带歉疚地牵起姜桃的手。
而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姜桃一眼。
像只被折了傲气抛弃荒野的可怜的小狗。
姜桃好容易建立起的立体防御机制,差点又被他骗倒。
这招对她总是管用。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什么,怒气升起,竖眉抽手道:“你,你先前就是这样骗我的!”
对,就是这副模样。又俊又美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捡回家。
“骗?”傅染一怔,心中升上不好的预感。
他这次可并没有在演戏。
傅染扯回姜桃藏在身后的手,执着的握在手中道:“娘子不是因为我抛下你不管才生气的吗?”
“我可以解释。至于说骗……”傅染蹙眉。
“你这个骗子,不要叫我娘子。”姜桃气呼呼抽出手,算账。
“你说你是赵侃,你是吗?”姜桃仰起脸质问。
傅染惊诧挑眉,抿唇未言。
本想再瞒几天,等她身体好些了再谈这个。没想到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
“你不是!”姜桃替他回答了。
“所有的你都是在骗我。”
说到这里,姜桃心里泛上委屈,小嘴儿撇了撇,努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根本就是凉国的五皇子,十年前被送到大托当质子的傅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