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体缓过来,自然便会醒来了。”
方御医悄悄抬抬眼皮,见傅染依然面色沉郁。
连忙又补充道:“醒来后,多多滋补下身体,很快就能养回精神。”
“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倒是殿下自己的身体……”
见傅染面色稍有缓和,方御医手哆嗦一下,忍不住提醒道:“方才的药浴只泡了一半,眼下又受了风,寒气入体,忧火升腾,实在不利于养身啊。”
“依微臣之见,应即刻……”
“闭嘴。”傅染皱起眉。
“殿下恕罪。”方御医手又哆嗦一下,闭了嘴。
归来的这位皇子,与幼时相比,可谓性情大变。现如今脾气着实算不得好。
墨家派给他的这差事,可真真是不好干。方御医默默苦命摇头。
受完鞭刑的墨牟此时推门进来。接话道:“难不成,你要为了一个姑娘,放弃这么多年筹谋的大业吗?”
墨牟抬抬手,示意属下推着轮椅来到榻前。
“嘶。”抬手的动作牵动了后背的伤处,墨牟疼得一咧嘴,以往潇洒的俊脸而今显得甚是狼狈。
“你也闭嘴。”傅染看到墨牟,恨不得将他拆骨。
“滚。”傅染闭上眼,冷冷道。
“我可以滚。”虽然而今十分狼狈,但墨牟依旧显出以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是滚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
墨牟万万没想到,姜桃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居然会翻山越岭一路追来。
看着性子软,实则心性韧。
既已跟来了,他便也没法子了。
但是,“不要显出她的重要,冷遇才是对她好。”墨牟担心被太子抓到这处软肋,强调:“欲得之,若弃之。”
傅染闻言,扯了下唇角。
“冷遇。”
“弃之。”
冷眼瞧向墨牟,“我岂会不知?”
姜桃躺在床上,鼻头渐渐酸红。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了傅染熟悉的清冽嗓音。
她这会儿才有机会静下来好好感受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嗓音。
像夏日的栀子花一般的,淡淡的,却很清雅;清雅的,却又带着些肆意的蛮野。
姜桃心里泛上一丝甜。但这甜不是真的甜。
它像是突然飘落的,包裹住苦涩的薄薄糖衣,只甜了一瞬,便很快就化尽了。
于是被裹住的所有苦涩愤怒便一同汹涌出来。
姜桃眼角渗出委屈的泪来。
傅染察觉到异样,回首。
看到后心窝子像被重锤了一记,冲房内众人沉沉道:“不必再说,都给我滚。”
姜桃缓缓睁开了眼睛。傅染见状,又对滚到一半的方御医道:“你留下。”
方御医掌心一个哆嗦,只得又反身滚了回来。
姜桃坐起身,狠狠抽回了傅染握着的手。
傅染垂眸,瞧了会儿空了的掌心,起身对方御医道:“再给她瞧瞧。”
姜桃别开头,抿起唇角,“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先前想好的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全都乱了。
她要一个人理一理思绪,然后再跟他算清楚账一刀两断。
傅染看着她睫毛颤呀颤,心里的念想也全部跟着颤动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的心口发胀。
“好。”傅染压下心中汹涌,抿唇应声。
他知道她此刻肯定生气自己抛下了她。
怒气伤身,他不想激怒于她。
傅染退出寝宫,掩上门,喉头被割出一片腥甜。
这是重伤未愈,气血翻涌所致。
“主子!”刺桐寸剑连忙上前。
“浴房已经准备好了,药浴万万不可再拖。”刺桐急道。
怕傅染不肯,二人正欲再劝,忽见傅染已经迈开了腿,道:“去。”
擦擦唇角血丝,又偏头吩咐一声:“还有该服的汤药,一并熬好了送过来。”
姜桃既已醒来,且在自己身边,他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焦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养好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在迷局中占据主动,以他的方式,护身边人周全。
刺桐寸剑见状,松口气放下心来。
方御医嘱咐完注意事项之后,提笔开了养身方子。
搁下笔后,发觉姜桃悄摸摸在看一张通缉告示。似在犹疑确认什么般苦苦皱着眉。
“这不是殿下的画像吗?”方御医拿过床前的药箱子讶异道。
“这告示竟还没有清理干净。”方御医的手又止不住地哆嗦一下。
姜桃见他像是知道什么,按下他的箱子问道:“殿下?”
“他不是……”
姜桃顿住,她只知他唤做阿染,却不知真名姓。一时在表达上犯了难。
“你说这个?”方御医会错意,指指告示上通缉犯三字,以为姜桃要问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