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晋连忙抱回她,拿竹竿将鞋捞了上来。
这一番折腾后,湿答答的鞋底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阿娘给锅锅做的鞋。”
姜桃捏捏那道口子,一松胖手,就又裂开了。
她眨巴眨巴眼,无措的瞧着姜晋。
两人都知道,阿娘给做的衣服鞋子若被弄坏了,肯定是要挨骂的。
“行了行了,吃糖去吧。”
两人耷拉着脑袋回到家,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训斥。
反而是阿爹将坏掉的鞋子偷偷藏起来,买了一双新的给姜晋换上了。
“千万别告诉你们阿娘。”阿爹嘘了一声,冲两人挤挤眼。
姜桃知道,那不仅是因为阿爹疼他们,更是因为阿爹疼阿娘,不想让她熬夜纳新鞋。
久违的场景让姜桃心头泛上一股暖意。
可是转眼间,她好像又一下回到了今日去的仙泽山林里。
凶神恶煞的斥候兵齐齐围住她,向她高高举起鹿角一样的弯刀。
“阿夭快逃!”
姜晋突然从林中出现,扑过来替姜桃挡住。
刀片划过骨肉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顿时如注。」
“晋哥哥!”
姜桃慌张,紧紧揪住胸口,一下惊醒了。
月儿清,风儿静。
整个夜都挂着一幕要寂不寂的幽隐,仿佛在烘托着一隅惨淡心事。
窗外夜的寂凉渐渐蔓延到了姜桃的心里。
懵然半晌,泪珠滚落,才意识到原来方才的一切是场梦。
还好是场梦。
可是……
姜桃呼口气,吸吸鼻子,背脊弓起,将自己蜷成小小的小小的一团。
“阿夭不伤心,阿夭不伤心。”
“阿夭如果伤心,晋哥哥和阿爹阿娘都会不开心的。”
她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嘴里小声念叨着,给自己鼓气。
枕巾慢慢泅湿了一个小块,好一阵子,似有若无的啜泣声才逐渐消失。
……
“主子放心,山林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了。”
傅染这边,刺桐寸剑正在做着汇报。
“咦,怎么好像听着有姑娘在叫哥哥?”
寸剑朝窗边支起耳朵,有点疑惑。
傅染屏息。夜风莎莎,虫鸣阵阵。分明是夜的寂。
“说正事。”
他将珠帘稍稍卷起一条缝隙,敲敲桌子。
刺桐将好事的寸剑从窗前扯回来,继续道:“质子确实失踪了,但眼下还没有他回凉国的消息。”
“另外查出,当初追杀咱们的,共有两拨人,一拨是太子的典字军,另一拨还未查清。”
“不知会不会是皇……”
刺桐说到这里,被寸剑用胳膊肘使劲戳了一下,于是住了口。
会不会是皇上。
傅染明白刺桐的意思,抿唇未言。
傅青虎会希望他那么早死吗?
傅染也不确定。
他只是觉得,傅青虎应该不会希望他死的这么早吧。
毕竟是精心炼了这么多年的刀,哪能不用就镕了。
不过,就算傅青虎要镕,事到如今,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傅染指节敲起桌子。
同为皇家后代,他一日也未尝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说起来,就连那位被送到大托当质子的懦弱兄长,都比他强些。
若不是他像野草一般韧的很,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傅染站起身来,心里恨意又开始翻腾。
谁敢随意操控揉捏他的人生,他便要还谁以最狠戾的颜色。
把他当刀炼,就要做好握不住刀的准备。
养蛇的遭蛇咬,那可是常事。
傅染抚了抚怀中没骨钉,冷笑一声。
“你们俩的身份竹牌做好了,以后不必再翻山两国往返。”
傅染按下心中躁意,交待一声。
“是。”
刺桐寸剑走后,傅染也拉开了房门。
方才寸剑说什么,有人叫哥哥?
这倒有趣。
傅染准备出去透透气。
月亮很清冽。
外间房门掩的好好的,罩房也安安静静。
没什么异样。
转了一圈,傅染背手去了浴房。
热水蒸平了烦乱心绪后,他系好中衣回房。
刚躺下,一团糯乎乎香喷喷的柔软就从薄被里钻出,软缎一样缠覆了上来。
傅染眼中锐光起,这次毫不留情,翻身一把掐住了姜桃的脖颈。
今日她并未饮酒,为何却又到了他的床上?
先前叫的那哥哥,难道是她真的背后有人,来给她下了指令?
不露出獠牙试她一试,傅染始终不能全然安心。
“唔,疼。”姜桃一张脸皱了起来。
“阿爹,你不疼阿夭了吗?”
姜桃委委屈屈的小哭腔含糊出声。
傅染手指微松,拧眉将她脑袋往枕上一推:谁是你爹!
姜桃醒了,睁开核桃眼,呆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