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里头还在对峙拉扯,时松已经架起长弓,通过窗户缝的狭小一隅,偏头对准了萧予寄的后颈。
“二——”
就在时松准备松弦的一刹,一支箭从后奔来,破风扬起他鬓角微干发梢,飞进窗缝,最后直直钉入萧予寄后颈。
萧予寄猝然倒地。
时松见此状况,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依旧维持着挽弓的动作,莫名心跳突突,似是什么东西活了过来,直破心房。
直觉告诉他,有大事。
不,不是直觉。
他闻到了,刚刚箭矢上依附的淡然气息,哪怕淡如水,他也能分辨出来。
他身体骤然麻木僵化,木偶人般极不协调地放下铁弓。
一步一停、一转一顿。
直至整个人背过身时,时松才见到了方才自己身后的射箭之人。
那人立于月光长廊下,垂手落弓,和风细雨抵不住炽烈恸然目光,却又那样静静地、安然地望着自己,嘴角微扬。
“半仙。”
第88章
初阳暖日。
后齐,祥丰十年,雎神宗崩。
消息传出的第二天,太后范淑章悬于三尺白绫,薨。
权倾天下之位就此空出。
先皇手足其一锦成王萧予钥,逍遥王爷,对朝政一窍不通,委实算不上合适人选。
手足其二离幽王萧予霖,其早年贤明盛能,德容兼备,众人捧之呼其继位。
不过这位呼声极高的离幽王却无此意,最后雎神宗之子萧耒登基。
新帝萧耒孝真宗,改年号庆德。
新王年幼,尚无理政之能,离幽王便辅佐其左右,代政处理朝中事,重要奏疏却从不经手批画,多是让孝真宗亲力亲为。
新王继位的消息还未传遍,有些地方仍是动乱不堪、饿殍遍野,比如后齐极西之地酉州。
自前些天收到时松传信后,范彻景关荣带领桐州大军向西开拔。为了阻止周珂吕缚二人开关,大大小小打了好几战,正僵持不下。
酉州刺史周珂重伤不醒,正在营中调养。
酉州驻守将吕缚在酉平关三战时,被敌将范彻景斩首于战马下,卒。
其弟吕凌先前投奔于此,接手了他旗下几万大军。
前几日还是暖洋洋的,没过两天骤然降温,竟然下起了雪。
五月飞雪,最是难见。
吕凌身披战甲,城墙遥望。
他原本可以逃回京都的,此时身处酉州,纯粹是阴差阳错。
因为他起初以为,要他命的人,是自己的主子张家。毕竟之前劝服范重阳之事未能办妥,与张齐敬的来信都是让自己继续观察,一拖再拖,丝毫不见召他回京的意思。
直至路上被范家和崔言屡屡相逼,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着了别人的道,自然也察觉出了先前的那些信被人动过手脚了。
后来往京都送信,次次被人截取,完全联系不上张齐敬。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将错就错留在酉州了。
“报!敌军又来了!”传话士兵神色有些犹豫,“我们还要再打吗?”
吕凌不知想到什么默了半晌,而后轻飘飘道:“不打谁来还我哥的命呢?”
士兵皱眉:“可粮饷已经不够支撑——”
吕凌神色冷然如常,打断道:“已经够烂了,那就烂到底。”
他抄刀转身,毫无波动道:“继续。赢了就开关,大军直往京都。输了,”他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就输了吧。”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京都,朝中事宜刚有个着落。
明堂殿上,萧耒身侧的萧予霖正说着什么,惹得堂下的时松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比起现在,他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日子。
哪怕要和柏秋行同一时间起床,自己在御史台还能补瞌睡。到了这明堂殿,打个哈欠都要被人多看几眼。
他时不时瞄几眼正色倾听的柏秋行,偶尔被抓个正着。
散朝后,柏秋行和几个大臣被留在堂上商议关于叛党的处决。时松跟着朝臣偷摸溜出了殿,出了门追上赵清就逮着行了个大礼:“多谢将军这些日子对子濯的照拂。”
赵清扶起他,摆摆手道:“这算什么。要谢就谢罗刺史和承关吧,要不是他二人一箭一刀将那何九射斩于马下,柏大人现在,怕也难说。”
时松点点头:“有机会,自当去当面道谢。”
二人正闲话些别的,恰巧萧洛钰从长廊另一头走近。
她见了二人先是好生打量了一番,而后打趣道:“都活着呢?”
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略显憔悴,被满身的白衬得毫无气色。
时松粲然一笑,思量道:“托你的福。”
赵清则偏过头,不做言语。
萧洛钰也无甚在意,只是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的兴致突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