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平定此番闹剧的主人公柏秋行,却已拼死沙场。
功臣或是罪人,都已成虚名,再掀不起波澜。
倒是免不了一场唏嘘,甚至不少人自发往柏家送白菊,惹得一把年纪的马总管落泪独悼。
凄凉悲戚,感忧哀楚。
最后马总管迫于压力在府门外挂起了白绫,但为了防止见物伤怀,内府里还是一切照常。
然而,这些想看萧予寄会如何处理的人要大失所望了。萧予寄根本抽不出精力应对此事,因为有更烦心的事等着他。
昭王萧耒,前几日出宫游玩,结果莫名失踪。萧予寄下令翻遍了京都也不见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更让他恼怒的是,身为天子,脚下竟然有胆大包天给自己糕点里下毒的。得亏他没什么胃口打发给了身旁的小太监,否则,死的该是他了。
他勃然大怒着刑部的人调查了两天,最后将矛头对准了他的弟弟,萧予霖。
现在,“罪魁祸首”萧予霖就在牢里坐着的。
第83章
刑部大牢暗不见天日,墙上留映着火烛微光,角落一处微弱单薄身影隐于灯下,静静地靠着暗墙。
如果时松在此,他就会发现,这一副场面,同当在初马渡山时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是一致的。
这是萧予霖第二次被圈禁在牢狱里。
他不记得第一次的来此是如何的害怕,只记得那一次,他和萧洛宁在这地方住了将近半年。
虽不算常客,但也算熟客了。
门锁轻响,脚步声渐近。
萧予霖以为是张骓期,没有打算睁眼的意思,只是慢吞吞道:“世人皆知我多年未涉足政事,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怎么着也不会是我做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若哪位执意要我——”
话未完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予霖。”
萧予霖闻声猛然抬眼,眼前一身狱卒服的,不是魏忱又是谁?
“遇归?你怎么来了?”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萧予霖想站起身来仔细看看身前人,不过终是不得力。
魏忱就蹲身与他齐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语调依旧是温和的:“范尚书通融,我没有多少时间。”
“我还没见过你哭,该不好看了。”萧予霖抬手一抹,早有准备似的吩咐着,“若我一生注定被困于此,那你做我的眼睛,替我看这京都外的浩瀚光景,大漠的风沙日落,运南的柔水徽建。若是方便,替我折枝杨柳来,送一送我死在这高墙内的十年光阴,以及,我的最后一程。”
魏忱苦笑着摇了摇头,应道:“不会的,若是都被我看了去有何意思?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被困一辈子的。我不要做你的眼睛,让我做你的利刃,为你斩断枷锁,做你的翅膀,带你去亲眼瞧瞧你的心之所想。”
萧予霖想说什么反驳的话,终是无奈一笑,最终只道了三个字——“算了吧。”
“一步步走到今天,局已布好,岂能算了?”魏忱冷静下来,“予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十年高墙把你关成了这副懦弱模样?那个飒爽豪气的萧予霖去哪儿了?予霖,你该为自己赌一把,我帮你好不好?”
萧予霖仍是闭口不言。
“我父乃怀化大将军,虎父焉能得犬子?予霖莫不是看我经年立于这朝堂之上皇城之下,便以为我当真是那手无缚力的文弱书生,只会舌战群官阅览五经?”魏忱扯出一个笑容,“不,你错了予霖,你太小瞧我了。你信我,我必当竭尽所能,带你飞出这合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樊笼。”
他缓缓道:“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死,我也定然会死在你前头。”
萧予霖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吐了口气说道:“他若是认定了我,我今日必死。一步错便是步步错,遇归,不值得……”
魏忱捧着他脸,额头鼻尖相抵,缓缓闭上双眸,柔和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语气轻缓而坚定:“值得。若连你都不值得,那还有何为值得?赌一把好不好?”
萧予寄咬唇不语,眼中泪呼之欲出。
“予霖,你知道吗,”魏忱眸子突然暗下来,眶中泪水再也忍不住下坠,“子濯死了。”
萧予霖整个人如遭雷劈,眼神里尽是难以置信,连声音都发颤。
“……什么?”
“晖城大捷,阿清他们就要班师回朝。”魏忱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情绪跑出来,“子濯……战死于曜凌关外。”
萧予寄整个人顿住,忽然掩面,良久良久才颤声道:“是我害死了他……”
“你知道的,就算没有你我,子濯还是会选择那条路。”魏忱扶着他肩,止住哽咽,斜首试图与他对视,“子濯死了,小时北上安危难测,你还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也深陷泥沼?已然至此,半分不得转圜之余,若此时止步如何对得起先前的盘算?又如何对得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