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在避嫌,可他不确定的是,她是否也不想见她。
“二姑娘,多次叨扰,是我犯错在前。还望姑娘见谅。”崔道之踌躇许久才出声。
“听说崔公子多番前来,是为了亲事?”桑钰嫣冷声道。
知道的,晓得这姑娘是在言语自己的亲事,不知道的,恐以为说的是不知何人闲话。
忒没个寻常姑娘的害羞模样了。
崔道之适才还乱得厉害的心跳,霎时间被缰绳捆住,“我知给姑娘带来许多不便,可你我……若是还有以后,我定然好好相待。绝不委屈姑娘半分。”
桑钰嫣抬手去接瓦当的落水,任凭雨水滴落在自己手心。一滴一滴,断然没有停歇的时候。
正当崔道之心沉得厉害之时,听她道来,“崔公子你听,这雨声,有没有落下来。”崔道之无言,不知她是何意。
“雨落下,落在瓦当,落在庭院,亦或是落在我掌心,从来不是它的主意。它不能决定落在何处,亦不能决定何时落下。它只能跟着风,随着闪电春雷。
你瞧,它像不像这世间的所有姑娘。
她们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能如自己所望的那般活着,只能龟缩在后院,盼望着夫婿,盼望着儿女。
诚然我没有冲破世俗的魄力,也只能如浮萍,飘荡。
崔公子身为相府公子,齐大非偶,非我所愿。”
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何况是桑府这小小之地。褚夫人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桑正阳和桑沉焉也一般冲动,唯独二姑娘桑钰嫣,早早管家理事。
如同桑翊,看透世间许多事。却又比桑翊多上一分冷清。
即便是随风飘荡的浮萍,她也要守住自己。
做个清醒之人。
男婚女嫁,出自父母之命。尚未提亲,也未相看,崔道之就替她惹下这样的麻烦,着实不是良配。
崔道之听罢,怔住。半晌不能回神。
“姑娘所言,可是当真?”
作为崔相公次子,京都二公子,凡他所到之处,莫不是捧着他,顺从他,这般多年,他还从未被人拒绝过。
在他眼中,他上赶着同桑正阳交好,已然很是迁就他人了。
临了,得上句“齐大非偶”。
如何让人咽的下这口气。
“崔公子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个国子祭酒家的姑娘,没有煊赫的家世,也没有过人的才情。崔公子自当值得更好的姑娘。”
“你果真这般想的?”
“从无一句虚言。”
本是绵绵的秋雨,突然迎来一片惊雷,淅淅沥沥,顺着屋脊,滑过瓦当。
有了几分黄梅雨的急切和匆忙。
崔道之从没被人拒绝过。原本激荡无比的内心,忽的如同这急来的暮雨,落到地上,落到屋檐,落到苍翠,
没有一处是齐整的。
登时他甩袖阔步走入雨幕中。雨傪风僽,抛起宽袖,溅起水渍。凄怆悲凉,一如这场秋雨。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仙女:因为突然有个加急的案子,昨天没更,明天可能也没空更新,在此向大家致歉啦!非常抱歉,下周事情做完了再补回来!
对不住啦!
第25章 突变
◎他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配不上这样赤忱的姑娘。◎
那日的秋雨, 绵延数日不绝。
这日桑沉焉一如往常,于绛雪轩习字。自觉眼下的卫夫人小楷较往日更加飘逸,她抬头望向书案后的纪明, 盼望得到先生的一二夸赞。
却见他不似往日沉稳,眉眼之间添了一丝愁绪。桑沉焉登时想起, 方才习字之时, 好似于潇潇秋雨中, 听闻几声焦急地翻书之声。
“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若是可行,学生可为先生分担一二。”
纪明闻言,抬手捻了捻紧蹙的一双剑眉, “无事。先生安好,你, 专心习字便是。”
桑沉焉搁下狼毫,跽坐着朝纪明的方向靠了靠,“先生骗人。先生分明是有了为难之事,却骗我说好着呢。难不成先生忘了你我之前的约定不成?”
数月之前, 二人约定,知无不言,半句不欺瞒。
纪明念起那个燥热的午后,透过窗牖的蝉鸣, 面如彤云而至的三姑娘,
更有那声委屈的问责——先生,你为何要骗我!
纪明咧嘴笑得无奈,半晌之后方道:“当日之事我记起来了。而今先生又错了。改日我们再去北郊马场骑马可好。那头小马驹可是长高不少, 已经有了几分她母亲的风姿。”
说着, 纪明佯装不在意看来。
少女袅袅婷婷坐在北面窗户之下, 淅淅沥沥的秋雨之声也好似飘荡着远去。只见她,弯月眉下一双翦水秋瞳,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
赤忱,热烈,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