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他三天两头去张府寻张二痞,拐着弯向师爷打听出来今年的主考官姓甚名谁。隐约听说是天子帝师,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师。
给师爷塞了几两银子,师爷才告诉他说天子帝师中有位姓齐的太傅,河间府东光县人,借着探亲的功夫,顺便做个主考官。
东光县离景县城不远,勉强算半个老乡,他这才起了攀附的心思。苦于没有金银,告诉他老娘后,他老娘自告奋勇要给他筹钱,却没想到去了苏家打秋风,还被赶了出来!
苏家忒不地道!当时求着他们家结亲的时候,光是下定就出了二百两,现在不稀罕他了,居然弃若敝履!
愤愤不平之下,假意跟王麻子倾诉一番,王麻子头脑发达,又爱两肋插刀,登时谣言就传遍了课堂。
李高炎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流言传得广一些,最好传到齐太傅耳中,出于避嫌,也不会点顾南言做举人!
王麻子却吓得不轻,至少没见过张二痞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哆哆嗦嗦地问:“有…这么严重?”
李高炎起身,走到张二痞面前,手搭在张二痞肩上,哥俩好地宽慰道:“张兄言重了吧?若真是谣言,顶多对顾南言印象不好罢了,不至于牵连景县城的众学子。”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张二痞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知那齐太傅,堪称当朝第一纯臣,最是刚正不阿不讲人情,前些天知府大人投其所好,想要为自家亲戚谋个盐运史的职位,你可知他怎么处理的?”
“怎…怎么处理的?”李高炎有些磕巴了。
“他连夜上疏,点名那知府的亲戚心思不正,建议去岭南做三年知县磨性子!”
岭南穷山恶水,荒无人烟,去那里做官,与流放无异。
“嘶——”众学子纷纷瞠目,知府的面子都不给,这位太傅刚正得过了头啊!
李高炎终于变了脸色,“若是齐太傅知道有人妄图攀附他,该当如何?”
张二痞沉痛地摇摇头,“轻则先入为主认为景县城学风不正,重则今年景县城的举人一个不点。”
官二代的身份摆在那里,没道理说假话吓唬他们。
明明站着都流汗的天气,李高炎平白打了个冷颤。
竟有些庆幸他娘没要到钱。
张二痞见当事人顾南言与世无争,自顾自坐在座位上温书,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指节轻扣两下桌面,“喂,你那岳丈真去和齐太傅攀关系了?”
顾南言一撩眼皮,“未曾。”
顿了下,淡淡瞥了李秀才一眼,又道:“昨日李秀才的母亲倒是去了岳丈府上,以为儿子打点为名要钱。”
沉稳的语气天生令人信服。
污水被人泼了一身,没必要再为歹人留面子。
众学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李秀才攀附未果,造谣中伤顾南言呢!一时间纷纷侧目,生怕李秀才酿成恶果连累大家。
张二痞转头看向李高炎时也多了几分埋怨。
“李兄,你糊涂啊!”
倒不是为顾南言说话。他爹兼负县谕,景县城若再不出科举成绩,乌纱可就戴不稳了!而顾南言是景县城最优质的种子。
他向来纨绔,可也懂得靠爹吃饭的道理。
李高炎没想到顾南言当众拆穿他,面色大窘,支支吾吾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直到夫子授课才缓过神。
细细想来,张二痞居然为了顾南言当众驳斥他,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实上,好像自从张二痞知道顾南言曾考过案首后,对顾南言的态度就好了很多,都不跟他们一起吐槽他了!
再看顾南言,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如入定佛子,好像不会被任何事干扰心神。
还有袍角处那一圈精致的卷云纹,更是如乌云盖顶般刺目,一丝一线都在嘲讽他没钱活该被人取笑。
这样的人,失态时会是什么样子?
李高炎咬牙切齿,特别特别想将这朵高岭之花摁进泥里狠狠踩塌。
“张兄”,李高炎拍了拍坐在他前面的张二痞,作出一副诚恳的样子,“今日是我冲动了,合该跟顾南言道歉,可否请你课后出面,咱们叫上顾南言,去丽春院一起吃酒!”
若是顾南言同意了,自然有办法让其名声扫地,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不给张二痞面子,他也能趁势挑拨张二痞和顾南言的关系。
“???”
张二痞悄悄瞥了顾南言一眼,此人通身气质卓然出尘,与丽春院的脂粉气格格不入,这李高炎到底在想什么?
“丽春院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李高炎挤眉弄眼:“俗话说,一起喝过酒、一起票过昌才算真兄弟!张兄你说是不是?”
张二痞思索片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