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又欠了你一次。”简云桉小声嘟囔。
她还有半句没说:不过我可没打算还。
以往景星延听她这样说通常笑笑,这回竟搭腔问道:“你总共欠我多少次了?自己还记得么?”
简云桉不妨他真打算跟自己算账,没来由生出几分骨气,登时拍他的肩说:“债主都不记得,我一个欠债的惦记什么?放我下来吧,这次算半次!”
景星延不为所动,只莫名其妙说了句:“也罢,半次不方便还,这回就先不算了。”
景星延常年锻炼,体力素来很好,简云桉常年营养不良,体重又一直很轻,没多久两人便下了山。
山下的情况看来并不太好,黑衣人的尸体躺得横七竖八,分不清谁属于哪一拨,总之很是惨烈。
简云桉环视一圈,并没看见卞遵的身影,心下惴惴:“景星延,从新娘冢出来时卞侍卫为保护我,孤身引开了数十人,以他的功夫能应付得来么?”
“应付不来。”景星延说。
简云桉闻言,眼前立时浮现卞遵被黑衣人群起攻之大卸八块万箭穿心等惨象。
“不过算他走运,碰巧遇见了我。”他大喘气续上后半句,还毒舌评价:“若非如此,我还不知半月不见,他的身手竟退化至此。”
简云桉大大松了口气,没听清他后头的话,又问:“那怎么不见他?”
“我……”景星延瞥了眼她的神色,发现她还挺感激卞遵,一句“他办事不力领罚去了”终是吞回,换成了一句:“我见他有些狼狈,便让他回宅子休息了。”
简云桉正待再问问他知不知道季夏的消息,便见新娘冢门前多了三架马车。
二人快步上前,只见前院空前热闹,闻家老爷闻珺楚、季家老爷季博识以及余家老爷死后这一代的当家人余敬笙齐聚一堂。
闻怀初捂着左肩,瞪向季博识满面怒容;季夏额角红肿,昏迷不醒,正被素以风流浪子著称的余敬笙悉心照看;敖朝前胸插着支箭,汩汩流下黑血,早已气绝;季博识身旁一个神色阴郁的紫衣青年被两名侍卫强摁着跪在地上,唇畔挂着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像只歪嘴龙王,此人则是三年前被敖朝一脚踹废了的季家大公子季成岩……
简云桉和景星延的到来打破了原有僵局,跟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后,简云桉第一时间快步走向季夏,有所感应似的,季夏也在此时醒转过来。
也不知脑子出了什么岔子,劫后余生的季夏似全然忘了今晚的事,她先转着脑袋看了一圈,一脸莫名其妙,在对上简云桉的视线后又突然激动起来:“我在门口见了你之后就没了意识,是不是你把我打昏后交给了我爹?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若敢误我的大事,我定然不会饶你的!”
简云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得眼都直了,季夏真是给她扣了比脑子还大的一口锅——此处的脑子指季夏的脑子。
周围人都跟着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同属伤患的闻怀初,他瞥了季夏一眼,跟同样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说:“季姑娘误闯此地,不甚撞到了头,记忆可能有些混乱。”
季夏没得到关心的答案,又问了简云桉一次:“现在子时过了么?”
这回季博识冷声开口:“已经丑时了,醒了就起来,一个大姑娘瘫在那儿成什么体统?”
“伯父切莫动怒,令爱还受着伤,尽可能少动作为好。”
两年前余敬笙父亲因贪污入狱,闻、季两家连递奏折,有两位爱卿求情,圣上这才格外开恩没诛余家九族,但定下了余家往后三代不得入仕的规矩,这两年为贴补家用,余敬笙开了家医馆,生意做得还挺有模有样。
余敬笙作为季博识的“贤侄”,又是全场唯一的大夫,他都开了口,季博识自然不便再多说什么。
季夏却像才看见余敬笙似的,躺姿从懒散的葛优瘫在瞬间过渡到优雅,甚至还有点妖娆。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适才是您一直在照顾我么?”
“尊姓大名不敢当,在下是城北旺笙医馆的掌柜余敬笙。”
他们一来一往攀谈,简云桉瞧出些门道,偷偷瞥了眼景星延,心道:难不成这位余公子便是季夏那算出来的命定姻缘?看来她也不是半点不靠谱,那自己跟景星延……
想到这儿,景星延正巧也朝她看来,二人在半空对上视线。
景星延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简云桉同挤眉弄眼地作答:回去跟你说。
一侧闻怀初饶有兴致地看了季夏一眼,露出半个意味深长的玩味轻笑,随即接着扮演想生吞活剥掉季家的义愤填膺。
季夏跟余敬笙聊得好似极是开怀,以一副前所未见的小女儿姿态拉着简云桉的衣袖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