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看什么看?我们仙女是不能看这些的!”
青楼外挂着五颜六色的绸子,姑娘们身上衣裳也是花花绿绿的,简雯没见过世面的双眼很快被吸引,然而又很快被简云桉煞风景的手挡住了视线。
简云桉一只手捂着妹妹的眼,空出另一只手就要重新遮好车窗帘,可就在这时,她在外头牛鬼蛇神形态各异的男人中,眼尖地瞅见一个极为熟悉的有妇之夫。
那人在一众佝偻猥琐的嫖客当中把脊背挺得笔直,格外显眼,因而也尤其现眼。
简云桉看着看着,不自觉磨起了后槽牙——该死了,这人是景星延!
景星延在家装得人模狗样,在外头原来也不过是个无法掌控下半身的衣冠禽兽,从前简云桉以为他满脑子《黄帝内经》,虽无趣了些却不算什么大事,现在看来,竟是连“帝内经”也没了,整颗脑袋只剩了个黄。
景星延微蹙着眉一一避开上前投怀送抱的姑娘,被脂粉味熏得头疼,他往后找了眼闻怀初,对方不似他这样冷,入了盘丝洞似的被一圈“蜘蛛精”绊住,一时还未脱开身。
他端立在青楼外等人,脑子里还转着适才老鸨的话:
“阿璇以前的确是我这儿的姑娘,但前不久被大户人家瞧中,花钱给买走了,我还当她要去过好日子,结果人……人就这么没了。哎哟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大人您可一定查清楚,我们阿璇多俊一个姑娘,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啊……”
又是朱砂案,今年的第二桩了。
景星延几日不曾好睡,当下被西沉落日晒得有些恹恹,克制地闭了闭眼。
恍惚间察觉又有人朝他走来,身上带着女子的幽香,脂粉气虽不重,然而他刚进青楼走了一圈,此刻正是敏感,眉心狠狠一折,睁眼目光寒如霜刃,直朝那人剐去。
然后,他对上了简云桉同样压抑怒色的脸。
身后青楼姑娘们仍在拉客,日头将落,烈日炙烤的灼热消解,街上行人也多起来。
环境乱糟糟,心情也乱糟糟,夫妻两人相对沉默——景星延讶异简云桉突然出现,一时恍神;简云桉则认为景星延应当自觉地给她个解释,死倔着不肯先开口。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搭上景星延的肩,景星延遭池鱼之殃,平白沾上闻怀初身上酒气,终于回神挪远了些。
“星延,你夫人?”许是被酒浸出了浪意,闻怀初对着简云桉一剔眉梢,配上颈间唇印好不风流。
景星延矜持地轻“嗯”一声,继而颇为自然地就要牵起简云桉的手,不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伸出的手直接被简云桉一巴掌扇开。
简云桉无视景星延沉下的面色,端庄笑着对闻怀初说:“父母之命不可违,当下我的确得算侍郎大人的妻子,不过……”说着,她挑衅般看了景星延一眼:“我们应当很快就没关系了。”
闻怀初扬起一侧唇角,知道人家这话不是说给他听,歪着身子以一个懒散的姿势抱臂瞧起热闹。
果然,景星延揉了揉眉心,适时接话:“我朝刑律规定,夫妻关系的解除需得双方同意,你一个人说了不算的。”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小仙女了!
她大发慈悲给他解释的机会,是要听他念刑律的嘛?
连一边旁观的闻怀初都单手捂了下眼,偏生景星延凭实力诠释他还能更狗。
他端着正直磊落的神色,一板一眼对简云桉说:“云桉,别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天就要黑了,快让卞遵送你回去。”
这副错不自知的坦荡更激怒了简云桉——居然有男人在外头嫖被老婆发现后,第一反应是赶老婆走!
足见此人思想恶劣、三观烂透且毫无羞耻心。
垃圾长得再好看,也是不能捡的!
想到这儿,简云桉与他吵架时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是,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是侍郎大人该来的。侍郎大人日日深更半夜才归家,足见委实是公务繁忙,只是侍郎大人如此不讲究身体,还是别染上什么病才好。”
景星延闻言,兀地看了眼身边吊儿郎当领口微敞的闻怀初,适才在青楼走访,主要是闻怀初出的力。为防打草惊蛇,他们调查时没对每个人都阐明目的,是以姑娘们当真以为两人是来结伴逛窑子,没什么忌惮。
半日下来他冷脸冷心倒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闻怀初却险些被过分热情的姑娘们脱下一层皮。
意识到简云桉大概有所误会,看着今日走访的主要贡献者,景星延感佩他的牺牲,但身体很诚实地又挪远了几步,与浑身酒气和脂粉香的闻公子隔开一段相当可观的距离,而后忽然扯唇微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