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秀眉微锁,另一头的刑部办事大厅,“心软嘴欠的神”才补完昨日欠下未批的公文,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即便休息时,他坐姿依然板正,从背影看不出分毫疲意。
门口传来脚步声,景星延只当是卞遵,看也没看地吩咐:“帮我再砌一壶浓茶。”
“侍郎大人好大的面子,连我也使唤上了?”来人声音朗润,语气调侃却并不轻松。
景星延闻声掀开眼皮,神色间难得的松弛褪尽:“又有朱砂案了?”
“城北民巷,今年的第一桩,比去年……又提前了七天。”提起“朱砂案”,那人面上的轻松也敛去,在景星延面前彻底懒得装。
“看来……不光我们,他也还没忘。”景星延提起茶壶斟茶,想起壶中已空空如也,突然有些烦躁,却仍有涵养地把茶壶轻轻放下,半点声音都没发出,随后他问:“你有什么打算?”
对方看着他提起茶壶又放下,勾起唇角突然危险地笑了下,与此同时他一把抓起那茶壶,朝着门框上方那条窄边狠狠一掷。他把力道控制得很变态,茶壶被撞碎成大小相仿的若干细碎瓷片,映着外头的日光哗然洒下,像一场六月飞雪。
“压着自己干什么?它让你不高兴,毁去不就行了?”
“嗯。”景星延没反驳,只问:“毁去了,舒服了么?”
来人没答这话,室内陷入压抑的寂静,几个下人要过来打扫,被景星延挥手示意退下。
“到了那天,我去新娘冢等他,别安排别人过去,我怕打草惊蛇。”良久,来人终于开口。
“若他要杀你呢?”
“那就任他杀!三年,再不了断,我妹妹的尸骨都要寒了。”
景星延闻言,徐徐叹出一口长气:“闻怀初,你真是个疯子。”
第14章 小妾
清早简云桉去过尹冰旋那儿后,便一直在等景星延回来,可他今日回得尤其晚。不止如此,平日静和为缓和他们的塑料夫妻关系可谓尽心尽力,总动不动给她灌几句景星延的好话,今日见她忙着画陶瓷画,也识趣地并没出言打扰。
整整一天,除去下午厨房送来景星延特地吩咐给她补身子的羹汤,他的名字就再没出现过。
心里惦记的人迟迟不归,想送他的仲夏星夜图又总差点意思,简云桉一整日都觉得提不起劲来。
时过三更,屋里早熄了灯,简云桉静静趴在床上侧耳听外头的动静,她听了许久,却一直静悄悄的。
难得这般耐心等谁,在她丰富的想象中,自己已成了冰天雪地里伏击猎物的狼。
终于,门外传来轻浅又均匀的熟悉脚步声,她“狼眼”一亮,忙小跑着奔到门前。
贸然迎上去不大矜持,简云桉悄悄把门启开一道狭缝,透过缝隙往外瞧。
景星延今日心情似乎极差,尽管他这人无论心情好坏都板着一张臭脸,但简云桉还是从他疲惫的眼神里看了出来。
刑部有谁让他不痛快了么?难道那输不起的饶介公报私仇了?又或者是清早在尹冰旋那儿挨了骂?
简云桉想七想八时,脑子素来转得飞快,不一会儿已浮起数个猜测。
景星延回房会路过简云桉的房间,行经她屋前时,他脚步放缓,带着几分微妙的迟疑往里望了一眼,正见她的房门留了条小缝没关好。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要帮她关上。
简云桉走个神的功夫,再抬眼就见景星延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把小缝合上,而后才觉出欲盖弥彰,闭了闭眼决定躺平任嘲。
哪知外头脚步声顿了好半晌,房门都没有被推开,景星延也半个字都没说,简云桉暗自揣测“嘴欠的神”今夜莫非转了性,门外竟传来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猎物”要跑,简云桉忙拉开门,大声叫住他,贼喊捉贼还挺理直气壮:“在我门前站那么久,一句话不说就走,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景星延回头,目光莫名带刺,他突然弯了下唇角,笑容有些刻薄:“没想到,你还挺愿意见我?”
这叫什么话?
简云桉不悦地揉了下耳朵,好在因着景星延清晨的壮举,她此刻对他仍有滤镜,两人这才没吵起来。
“今早母亲找了我,”她原本想着要跟他道谢,话到嘴边突然不想说,换了句别的:“母亲说你跟她提了雯雯的事,算我又欠你一次。”
景星延听她说“欠”更觉心烦,他转过头不再看她,只淡淡地说:“以后你若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
不要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做梦都想着和离。
简云桉的角度看不见景星延不耐轻蹙的眉头,还觉得他比往日更好说话些,不禁疑心他最初那带刺的一眼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