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她,杜千荧几步便迎了上来,快要走到跟前时,靳苇假装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杜千荧只当他是书生的做派,坚信着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便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邀她入席。
那日她与靳苇在府中赏荷被父亲撞见后,父亲对她好一番责骂。
她知道父亲其实属意刘臣齐,想把她嫁到刘家去。可她不愿意,那个刘臣齐一脸阴鸷,刘家与杜家又向来不大和,她不懂父亲究竟为何,起了那样的心思。
她在府中哭闹、绝食,几天几夜的不睡觉,父亲还是疼她的,终于松了口,让她来见靳苇。
不知道靳苇爱吃什么菜,她就把裕香楼里的招牌,全点了一遍,酸甜辣,总有她爱吃的。
席间,她仔细观察着靳苇的喜好,小心地记下来。
这次相见,比上次强了很多,起码杜千荧心里那么觉得。
她没有像上次一样操之过急,急切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而是抛下了自己心目中以为的靳苇的形象,真切地去感受她这个人。
一直到二人用完膳,走出了裕香楼到大门,她才问出口:“靳公子,下次可以请你一同去远山寺吗?”
远山寺是京城近郊的寺庙,香火旺盛,据说求姻缘很灵。
靳苇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可以。”
杜千荧顿时松了一口气。
二人分别之后,靳苇刚走了几步远,便听见身后有人小跑着追了上来。
是杜千荧。
“公子在陛下那里,能见得着我三妹千菁吗?她母亲殁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听完杜千荧的话,靳苇眼前一黑,大事不妙。
第11章
杜千菁之所以答应为姜行云卖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娘亲的缘故,如今她娘亲殁了,杜千菁若是知道了……
靳苇赶紧进了宫,当面向姜行云禀告了此事。
姜行云听完后皱起了眉,既然杜千荧托靳苇将这个消息带给杜千菁,那就说明杜千菁娘亲殁了的事,杜徳佑并未告知她。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即吩咐门外的内侍:“传杜千菁。”
内侍一退出去,靳苇马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姜行云说:“陛下,真的要告诉她?”毕竟,杜千菁的反应不可预测,如果她一时脑热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姜行云此前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夫子是不信她,还是不信我?”姜行云猛地看向她,眼神有些炽烈。他比她足足高出半个头,低头看着她时,竟让她有一种威圧感。
“我……”靳苇的脸莫名发烫,她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一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近来她总是觉得,姜行云仿佛很喜欢问她这种选择类的问题。
姜行云没有再进一步,而是踱步走到了一边,言语中带着坚定:“没有人喜欢欺骗,她有权知道真相。”
不喜欢欺骗吗?靳苇突然心里一凉。如果他有朝一日知道,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夫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不一会儿,杜千菁进来了,神色如常,此时的她,怕是对即将听到的消息一无所知。
靳苇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杜德佑的书房前,杜千菁的娘亲哀嚎着,被下人拖走的画面,若是当时她在场,心里该有多难过。
“你的娘亲……殁了。”姜行云径直开了口,丝毫没有给杜千菁缓冲的机会。
杜千菁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行云,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可是,姜行云就那样看着她,坦坦荡荡。
她心里的堤坝瞬间坍塌了,一下子全身脱力,整个人完全瘫软在地上。
怎么会?
出府前,她明明跟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府中好好的,安心等她回来,她一定会带她逃离杜府。
她这才离开了几天?
那个人呢,她又想到了杜德佑,那个人在干什么!她还在为他卖命,他却连她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
靳苇看着杜千菁的表情,从难以相信,到接受,再到愤怒,最后归于平静。一个人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重华宫。
靳苇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从杜千菁的娘亲在杜家的遭遇便能看出来,她们母女二人,这些年在杜家怕是受尽了委屈,遭尽了罪。
但是看着杜千菁眼中的失魂落魄和绝望,她居然有些羡慕。
杜千菁可以有一个娘亲去担忧、去挂念,她可以为她拼命,去报答娘亲十月怀胎的辛苦。
而她呢?从来不知道,有娘亲,是怎样一种感觉。
姜行云回过头看她时,发现她眼眶湿润,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错愕之余,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