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话未说完,就被杨季华打断,“阿姆别再说了,你没看皇后累了吗?这些事改日再教。”
傅姆欲言又止,可看魏云卿凭榻阖眸,无意理会的样子,便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叹息,悄悄退下了。
“这些老人家,是愈发没规矩了,也不知道看眼色,分场合。”杨季华给她扇着扇子。
魏云卿静默不语,片刻后,突然道:“季华,去让太医给我准备一碗避子汤。”
杨季华神色一滞,执扇的手也停下了,“这,这不好吧,要不要跟陛下说一声。”
“不必了,让太医准备好,我直接喝了就是。”
“还是跟陛下说一声吧。”杨季华担忧道。
“生不生孩子是我的自由,没必要请示陛下。”魏云卿语气坚决,不容反驳,“去准备吧。”
杨季华半张着嘴,哑口无言。
*
帝后圆房礼成,很快传遍大小世家,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出身齐州世家的朝臣。
近来关于盐禁的争议大大小小不断,薛太尉态度强势,盐禁会议上咄咄逼人,是铁了心要一举搞垮宋太师。
帝后如今的破冰态度,倒让齐州世家暂时安心,只要皇后得宠,宋太师就无虞,齐州世家就能稳住。
*
太尉府。
这一日,裴雍带胡法境来见薛太尉。
裴雍是太尉长史,薛太尉心腹,深得信任,整个太尉幕府,除了薛太尉,裴雍最有话语权。带胡法境离开建安县衙那一日,她便求自己带她来见薛太尉,今日趁着薛太尉有空闲,便带她来了。
斋中上座。
薛太尉悠闲倚榻,手执铁如意,如往常一般,击打着唾壶,发出“锵锵锵”的响声,长年累月击打下,那青铜的壶口也已经缺损不堪。
这如意本是太尉麾军所用,也用来以防不测,玄铁制成,冷坚无比。
胡法境要求单独见薛太尉,不许任何人听到。虽然她只是个小姑娘,可薛太尉也不得不留心防卫。
随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胡法境敛襟,从容跪于薛太尉面前。
薛太尉手上敲击的动作停顿,缓缓道:“说出你的来意。”
胡法境双手贴额,躬身相拜后,方一字一句阐述来意,“小女想请太尉大人成全,助我登齐王妃之位。”
薛太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轻笑一声,手上的铁如意又开始一下一下敲着唾壶,从容道:“我曾听你舅舅说过,你幼年时,便有相士批命,说你是天生后命,可惜最后让魏氏登了后位,你心有不甘,便又谋划齐王妃之位?”
“小女不敢在太尉大人面前耍心机,家父曾担任齐王文学,故而曾从家父口中得知一二齐王事迹,心生仰慕,所以想做齐王妃。”
薛太尉冷冷嘲讽着,“你凭什么做齐王妃?就凭你在建安散播皇后无牙的谣言,破坏帝后大婚?就凭你一进京就先拜普光寺,投齐王信佛之好?就凭你能射圃遗香,制造齐王倾心于你的流言?这点小心机,你看看,朝中大臣有人搭理你吗?”
胡法境额头泛出冷汗,面色苍白,其它的也就罢了,可薛太尉竟然知道帝后大婚前的无牙谣言,有她的推手!
她此时方察觉,她那些心机手段,在这些老狐狸眼中,如同小丑,她颤声道:“太尉大人虽远在齐州,但是建安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您的耳目。”
“那无牙流言的推手,有四波势力,一个是你,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广平王,还有一个最不中用,就是宋太师那江氏妾的弟弟。”薛太尉淡淡抬起眼皮,“你一个小姑娘,不用跟我耍心机,说出你的真实来意。”
胡法境咽了口唾沫,平复着情绪,紧攥的手指张开几分后,鼓起勇气点破薛太尉的打算——
“太尉大人完全有能力拥立幼主登基,如果当今天子没有子嗣,那就只能过继齐王的子嗣,所以齐王子嗣的生母,必然要选择一个与太尉大人立场一致的人。”
薛太尉把玩铁如意的手停下,微微抬眼看向胡法境,终于正眼看了她几分。
“我想做皇后,我可以不要丈夫,不要皇帝,如果太尉大人要捧幼子登基,我愿临朝称制与大人合力,永固士族利益。”
“我的立场与太尉大人是绝对一致的。”
话音落,室内一片静寂。
胡法境说完这番当诛九族的言论后,牙齿都隐隐颤抖,她攥起手掌,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上位的薛太尉是何脸色。
片刻后,衣料摩挲声起。
薛太尉在一片冷寂中起身,走到胡法境身边,手上的铁如意,无情的重重落到了胡法境脊背之上,冷酷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