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卿话锋一转,接着道:“可自前几年霍驸马平定西凉后,河西丝路再通,好马都能入中原,好玉如何不可得?定是少府怠慢。”
她此举,非是要计较那几块玉,只因服與乃是身份象征,不合礼法,便是自降身份。
她亦是在以此提醒外公和舅公,物极必反,盛极则衰。
天子,终究是君,臣子,终究是臣。
*
转眼又是皇后上食帝宫的日子,这一次,魏云卿明显没有过往的期待和欢喜,也不想着给萧昱准备什么惊喜关心他了。
她不太想去,可她又不能不去,不去,宫里宫外定要开始流传帝后不合的议论,毕竟,上次华林园闹剧,已经在朝廷掀起风波了。
梳妆整理之后,她乘辇来来到式乾殿,拘谨的跟萧昱请着安,不自在的在他身边坐下。
内监将酒肉珍馐分别摆至案上后,都很识趣的告退,留帝后二人独自享用。
殿中安静后,萧昱执筷,也没有为魏云卿安筷,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过往,他都是亲手为魏云卿安筷摆饭,将菜肴一道一道夹入她的碗中,生怕有一丝怠慢,而今,却完全视她如无物。
魏云卿沉默着,虽然受了冷落,可也心知萧昱此时心里还有气,自然不能强求他待自己一如既往,便自己动手拿起筷子用膳。
二人都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谁都没有吱声,谁都没有言语。
她与萧昱之间沉默的几可结冰——
魏云卿心不在焉地拨动着面前那道糟鹅,夹了一块吃到嘴里,原本无上的美味,因为心情缘故,此时吃到嘴里都有些索然无味。
习惯了萧昱的热情与宠爱之后,她早就把他对自己的殷勤当成了理所当然,如今的沉默便让她愈发觉得不自在。
她纠结着,有意率先打破尴尬,就执筷夹了一块糟鹅,不发一语的,轻轻放到了萧昱盘子里,默默示好。
萧昱筷子一顿,咽下了口中嚼着的米粒,抿紧了唇,他呆呆看着那块糟鹅,心中微微一动。
魏云卿在主动示好。
过往总是他百般殷勤,千般宠爱的关心她,魏云卿好像天生应该被呵护,习惯被偏爱,很少会主动关心他,所以那一日,她亲手煮了莲子粥给他的时候,萧昱心底是惊愕而动容的。
他看着那块糟鹅,有点儿想夹进碗里尝一尝,可还是故意冷着态度,自顾自的,自己夹着菜吃,对那块糟鹅置若罔闻,没有去动,没有去吃。
魏云卿一直期盼着他的回应,眼梢余光却只看到他的忽视。
她被萧昱偏爱的太多,如今主动示好却被他拒绝后,那种委屈,那种酸涩更是远胜以往的任何时刻,一阵泪意涌上喉头。
入宫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事情,一幕幕如潮水般在她脑中轮流浮现,而今思索着那些事情,她恍然意识到——
他早先对自己的温柔宠爱都是装的。
念头一起,她瞬间清醒,所以现在撕破脸后,他就连样子都不肯装了。
她真是佩服萧昱,连假装都可以做到那般面面俱到,用心、细心,让她感动淋漓,以为他真的爱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蠢的可以,傻的可笑。
生辰那一日,她还天真的要求他不纳妃,只宠爱自己,他答应的时候,自己还那么欢喜。
可若非她是宋太师外孙女,他根本就不会花这些心思哄着、宠着。
华林园闹剧,不就是因为外公干涉了他的后宫自由吗?
他对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心一意。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迁怒她?因为他是天子,所以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自己再委屈都该默默忍受吗?
作为妻子,她可以对他温柔顺从,但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下一刻,魏云卿把筷子往案上沉沉一放。
清脆的“吧嗒”声,刺激着萧昱的耳膜,他手上一顿,也停下了筷子,不敢再吃。
魏云卿忍无可忍,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长痛不如短痛,既是如此,还不如把话都说开了,他若真是厌烦了自己,她也不是非要巴巴倒贴上去献殷勤,自讨没趣。
与其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还不如自此一别两宽,谁也不碍谁的好。
她起身,只觉心口堵得发闷,她在殿中徘徊了几步,终于压不住情绪,跟天子挑破明言。
“我知道,陛下如今是厌烦了我,陛下婚前就对我很不满,是忌惮于外公,才不得不娶了我。先前在我面前装作那般宠爱我的模样,装的很累吧?现在终于不用装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