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别的痕迹,白婴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兵器伤的。
打眼一看,他上身的肌肤竟没有一处完好,累累伤痕密集地遍布着,就连右肩的骨头都微微突出,仿似旧年的骨伤一直跟着他。
白婴像是被刺卡住了喉咙,攥着裙摆的五指已然狠狠掐入了掌心里。
他说他习惯了疼痛,她以为他逞强,原来,这些年的每一步,他所熬过的血雨腥风,不比她少寸缕。白婴一眨眼,泪珠子就断了线。她浑身战栗着,哽咽到说不出话。
这是她爱惜到骨子里的少年啊,怎舍他变成这样……
楚尧一看她哭,便慌了神,刚想把衣衫整理好,白婴指着他的锁骨处问:“这是……怎么伤的?”
楚尧抿紧唇线,没有说话。
白婴又指着他的肩头:“这里呢?好好治过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愿……”
“还有这一处,是被……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吗?”
楚尧稍稍一默,随意拢好了衣衫,然后单手捂住白婴的眼:“别看,都过去了。这些伤不碍事,也不疼。阿愿不哭了。”
白婴用力地咬了一遭下唇,到底是没忍得住,避开楚尧的腰蓦地抱了上去。
她的鼻涕眼泪全糊在楚尧微敞的胸膛上,一边埋头蹭,一边拖着哭腔嚷嚷:“怎么不疼!你老是说不疼,伤成这样能不疼吗?你骗我做什么?你骗我我就能好受吗?
我看见你的伤,都快疯了,只想把伤过你的人一个个拉出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皆不足以让我泄愤!”
“好,阿愿不生气。”楚尧换着法子哄,“以后不骗你,我疼。”
“知道疼你还不爱惜自己!
明明那么厉害,一个人打两百山鹰都能安然无事,怎么短短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搞成了这样?”
“嗯,就是因为阿愿不在,没人看管,是以狂傲了些。”
“以后,不许再说不疼!”
“好,听你的。”
“我再问你一次,腰疼不疼?”
楚尧:“疼,好疼。”
结伴跑来书房正欲第二十八次冒死进谏,让楚尧别被白婴美色迷惑的李琼、江安、王威三名副将走到门口,齐齐呆住。
他们赶巧听到二人最后两句对话,赶巧看到他们搂在了一块儿,又赶巧目睹自家都护衣衫不整……
几位副将内心犹如狂风卷过。
副将江安:完犊子,都护他失身了。
副将王威:完犊子,光棍儿府的清誉彻底保不住了。
副将李琼目眦欲裂,放声大吼:“白婴,我要杀了你!”
楚将军云淡风轻地穿好衣裳,简简单单三个字,震慑住了众人:“你试试?”
第十七章
霸王硬上弓
经过书房的神奇误会,都护府内的氛围变得越发微妙。哪怕白婴足不出户,都能感觉到四处风声鹤唳。每个士兵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强烈的恨意,仿佛巴不得把她摁进坟头去。
中元过后,白婴难得遇上了久未碰面的赵述。
赵述在军营里驻扎了大半月,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上胡子拉碴,看起来颇历了些风霜。白婴心知赵述避她,是怕她问起过往之事,便也识趣地没有提及。二人简单交谈了一番,赵述告知白婴如今都护府军心不稳,而后便急匆匆地赶去找楚尧相商。
白婴一个人在院子里思索良久,实则也心知肚明,若要解决眼前困局,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但此举过于冒险,毕竟她现在明面上已成了十六国的女君。一旦处理不当,楚尧很有可能背上叛国通敌的罪名。
白婴思来想去,当夜就向楚尧提出,她先离开都护府一段时日,暂且稳定住军心。楚尧闻言,瞬间变了神情。他自是不允,甚至这一晚后,如非必要的军务处理,他都时刻陪在白婴身边,好似怕她突然消失,再也找不回来。白婴既是心疼,又是好气,试了几次单独出府,无一例外,都被府兵拦了回来。她每每拿这事声讨楚尧,楚尧便用其他的法子补偿,抑或给她买许多爱吃的小零嘴,抑或学着下厨给白婴做喜欢吃的菜……
很不幸,在楚将军分两次炸了公厨后,白婴便严厉禁止他再做这种高危性举措。后来,哪怕白婴诓他念话本,他都甘之如饴。一言以蔽之,只要白婴好好待在他身边,他可以成为她所期盼的样子。
白婴私心里觉着,楚尧这状态相当不妙,但亦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治好楚尧的心病,她也不能急功躁进。她正思索着如何走下一步棋,前往十六国的向恒便掐着日子赶回来了。
这天,楚尧被几个副将缠着,白婴闲来无事,只能百无聊赖地在水榭里翻话本。她看不进去上面的文字,懒懒地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叹气。待一本书册翻得见了底,她随手扔在一旁的竹筐里,又打算取出另一本。恰在此时,院中一阵风动,从墙头翻进来一个飘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