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婴……”
“所以,我又何必……再让楚尧痛第二回 。”
她一席话说尽,向恒已是百感交集,半个字都道不出来。
隔了良久,白婴道:“只可惜……害了你,让你陷入这般绝境。”
向恒稍稍一默,语调格外平静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黄泉,路冷,我陪你。”
“你……”
白婴想说点什么,思来想去,又觉万千言语都显得毫无意义。她心知肚明,自她决定踏上这条路,向恒便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旁。他会恼,会气,会使小性子,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充当她的后盾。她救他一命,他用这一辈子当作回报。
白婴叹息道:“罢了,沉重的事暂且按下,话说你是上哪儿找的杀手?我瞧着身手不错,该不会是叶云深这鳖孙儿的山鹰?”
“不是。”向恒一谈这个,脸色就变得古怪。
白婴蒙道:“我是不记得我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女君豢养了这么多人啊?莫非他们都是觊觎我的美貌和年轻的肉体吗?”
向恒翻了个白眼,对白婴臭不要脸的自信见怪不怪。他寻思须臾,干瘪瘪道:“是一个,地下,杀手,组织。江湖中人。”
“哦,和你有过命的交情?”
“不是。和我,有情的,只有你。”
白婴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好的不学,学我说骚话干什么。那没有交情,人家还肯为你卖命?”
“银子。”
“……贵吗?”
向恒点头:“非常贵。”
白婴摸下巴:“那么,问题来了,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该不会是挖了……”
向恒顿觉她简直是智慧巅峰,索性大方承认:“对,就是,挖了,你埋的,宝贝。”
白婴一晚上被两个男人气哭,捂住胸口,忍了半宿的喉间老血奋勇喷出,两脚一踢,晕了过去。
那是她留给楚尧的老婆本!
她气血翻腾,先中迷药后受打击,意志力比平素脆弱了不少。起初她还昏昏沉沉的有少许意识,也分不清是错觉抑或现实,只隐约听到有人打斗。那声音持续了少顷,很快便停止下来。
迷糊中,她好似看到一个颀长的影朝她靠近,及至跟前,她才凭气息辨别出,那是楚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无法确认他是否还如先前疯魔。她拼了命地想发出动静,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
突然,她胸口一凉,衣衫被人剥开。白婴震骇到头皮发麻之际,胸膛温热,一滴,又一滴的水泽落在她的肌肤上,几乎要将她融化开来。
那人温柔到极致地抱起她,前所未有地小心着,好似生怕搅碎了这一场梦境。她无比眷恋的暖意将她包围,有个声音穿越了白驹过隙的数年光阴,喊出那久违的名——
阿愿。
从白婴记事起,她就甚少回过头去观望自己这一生,因为那着实算不上令人愉悦的过往。
她生于奉安十三年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打小被京都马家村的马员外,收做了童养媳。挂着童养媳的名,实则是个任人发泄的受气包,浑身淤青都是为了换一日三顿的清汤米粥。磕磕绊绊地长到八岁,马员外家的人不知遭了什么天谴,一年内全死了。村里的人说是有邪物,找了个半罐水的道士来驱邪。结果道士一见白婴生得水灵,便心生歹念,要收白婴当弟子。白婴不从,道士一怒之下,指认她为邪祟,会克死整个村子的人。
世人往往如此,事不关己,满身皆正义。一旦涉及私利,全然不顾他人死活。
年幼的白婴,就因这句话,被绑上火架,要遭活活烧死。
那一日,有个龙驹凤雏的少年经过,以一己抵众怒,将她救了下来。
愚民说,她会克死你。
少年不惧。
愚民又说,她当别人的童养媳,克死别人一家子。哪怕你救得了她的性命又如何,来日流言蜚语,无人敢娶她,她还不是一样生不如死。
白婴眼巴巴地望着少年的背影,好似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避雨。
他言之凿凿,说着,没有人爱她,我来爱她。没有人娶她,我愿娶她。
这一句,定下了终生,白婴记了一世人。
后来,她跟随少年来到一处华丽的大宅子,他给她取名安阳,有安稳顺遂,一生立于阳光之下的意思。可大多时候他也唤她阿愿,说希望她事事如愿。他告诉她,从此往后,有我之处,便是你的家,你无需害怕,我会保护你。
白婴初以为,这只是戏言,可少年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到后来,京都里,除了皇宫就没有她不敢横着走的地方。经年累月,让白婴对于人生的憧憬,对于每一个精心幻想的未来,都有少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