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走近,问:“你叫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邀我同骑?”
“同骑?呵呵……”楚尧面带微笑,“女君说笑,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白婴瞅着他的笑头皮一麻,当下就想起了那些年被他打跪的二十四国国君。她正要转头就跑,楚尧却是手疾眼快,轻轻松松拎住了她的后脖颈。
就在白婴手脚并用激烈无比地挣扎时,楚将军凉悠悠道:“来人,把女君绑上那匹马,倘若途中女君不幸摔死……”
“你就给我殉情?”
“就把你挂上城墙,用来警示十六国。”
白婴习惯性作死并再一次成功:“宝贝儿,宝贝儿,我的尧尧,我错了,我认错行不行?跪着认!我是真不会骑马求放过好不好?”
楚尧严词厉色:“再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白婴:“嘤。”
第二章
孩子原来是真的
正如白婴所说,从遂城到天途关,整整八十多里路,以楚尧毫无人性的行军速度,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就不说两个时辰,她被绑上马,遭楚尧拽着急驰出城门不久,白婴就吓得半死不活。边塞风沙大,马蹄过处,黄尘漫漫。一开始白婴还能鼓着两眼怒视楚尧,没走多远,她的眼睛里便入了沙子。两行泪水簌簌落下,糊了她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她伏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硌得她肚子生疼,她勉力用手搂住马脖子,嘴里塞着一团布料,两颊惨白得宛如死灰。
她是当真怕极了。耳畔的蹄声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让她身首异处。她的喉咙里不断溢出呜咽,想喊一个名,却不得章法。
兄长……
脑海里的景象恍惚回到数年前。早些时候,白婴还是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团子,刚满十岁,便入了学堂。先生教习马术,其他小孩上了一课,都能独自上马,唯有白婴胖过头,腿又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连脚环都踩不到。她不仅翻不上马背,还在众目睽睽下摔了个仰八叉,一头栽进泥坑里,笑得其他小公子哥们原地抹泪。
白婴气得不行,指着他们说,你们尽管笑,我回家告诉兄长去!
次日,一群纨绔子弟,被楚尧打得抹泪更勤。
白婴也不是打小就不上进。每个娃年幼之际,总是向往变强的。何况那时的楚尧已经在武学和兵法上展现出过人天赋,白婴私心里只想与他并肩。她央着楚尧亲自教她骑马,为此,楚尧还专程寻来一匹小马驹。
第一天,白婴顺利上了马,在马儿不动的情况下,好歹能在马背上稳半个时辰。
第二天,楚尧能牵着马带她遛个弯儿。
白婴登时信心满满,到了第三天,她让楚尧放开缰绳。结果,楚尧一撒手,马驹刚跑两步,白婴就被成功颠了下来摔得龇牙咧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尧为了安慰她,愣是信口雌黄,说马驹不通人性,连着把马驹饿了好几顿。
后来,学堂里再要教马术,楚尧便说什么都不让白婴去学了。
先生语重心长地和他交流:“你家小妹如此下去是不行的,你是将门之家,她怎能连骑个马都不会。万一将来遇上事儿,她会拖累你的。”
楚尧含笑望着他妹,一脸宠溺地回答:“无妨。她无需会这会那,有我便足够了。”
“那若是你上战场了呢?”
“我就带着她上战场。”
“那若是你二人在战场上遇险呢?她逃命都比别人慢!”
楚尧疑惑地觑了眼先生:“怎会遇险?有我在她身边,就只能是别人遇险。”
先生表情复杂,和楚尧大眼望小眼半天,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这样的教育方式是会毁了这孩子的?”
楚尧仍旧笑得春风和煦:“无妨。我家的,由我宠着。宠她十年不够,就二十年。宠她二十年不够,那就一辈子。”
白婴站得近,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刻入了心中,连同他们初识时那句言辞一起。她在还不懂何为承诺的年纪里,已得他人轻许了一生。
可她如何也没料到,这个说着要宠她一辈子的人,带她离开黑暗后,再将她送进了地狱。
话音不绝,白婴眼皮子底下温热翻涌。
许是瞧她可怜,队伍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白婴还未来得及睁眼打量,就觉身上的绳子一松,手臂被一个蛮横的力道钳制住,用力一带,她便落到了另一处马背上。
她眩晕了良久,两只眼睛方怯生生地眯起一条缝。她身处队伍最末,士兵们都关注着前方,好似被人下了令,不敢回头张望。稍是垂首,她便瞧见一双骨节分明、长着茧子的手松松地拉住缰绳。白婴整个人一滞,身后人胸膛的热度时不时贴在她的背部,微热的呼吸不经意地撩过她的后颈,使得她的思绪登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