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三句话机会,让你交代遗言。或者,你有本事说服楚某不杀你,楚某也可详加考虑。”
“一刻钟,逾期不候。女君这回,务必慎言。”
“另外,柳成信的夫人,三州都晓得她嘴碎,如若这次楚某名声受损,女君的项上人头,尚不够楚某解一口恶气,你想拿什么条件……”
楚尧转过身,威胁的话没讲得完整,乍见眼前居然空无一人。
五根手指头都在蠢蠢欲杀人的楚将军做了个深呼吸,觉得不够,又接连做了三个深呼吸。随即,他的眼光扫了一大圈,才在一丈开外的树影底下瞅到蹲成一团的罪魁祸首。
他走近些许,声音森冷:“楚某的话,女君可听清了?这时候你还有心情玩泥巴,女君以为自己八岁吗?”
“听清了。”白婴一面挖土,一面浑不在意地打嗝,“那你……就娶我当都护夫人呀,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楚尧第五次深呼吸,差点被白婴气笑:“你是真不怕楚某杀了你。”
“嗯哪。”白婴耸耸肩,抬手擦了把自己的脸,连带鼻头上也沾了泥。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珠花细细打量,接着小心翼翼地放进挖好的泥坑,再把土填回去。
她究竟在做什么?
白婴的动作格外熟练,好似常干这种事。
她转了个方向,挖第二个坑的同时,醉醺醺地说:“你不要我,我早就该死了。你若下得去手,就把我杀了吧。反正……反正……”
楚尧想听她反正个什么劲儿。
可白婴重复几遍,又打了个酒嗝,便忘了后话。沉默须臾,她说:“而且,我知道的……你根本不会杀我。你忍我不止一时半会儿了,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我辨得明白。”
“是吗?”楚尧问,“那女君辨出些什么?”
白婴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五官都紧凑在一块儿。她仰着脑袋看看楚尧,嘟起腮帮道:“你对我,有所图。”
楚尧不置可否。
四目相对下,白婴还是耸肩:“无所谓,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好。但凡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你尽管拿去,我这条命也行。”
许久,楚尧蹲下来,与她平视。
穹顶月色皎皎,四下万籁俱寂。有夜风阵阵拂过,夹杂着楚尧淡漠的音色:“好,楚某却之不恭,收下女君的命。”
白婴抿了抿唇,蓦地勾住他的脖子。
白婴咽口水:“命你收了,能不能把我的人也收一收。我别的不求,不娶就不娶吧,好歹你得……”
她顿了顿,眼光精准地瞄着楚尧的双唇。
楚将军的灵魂深深战栗了一下,眼看白婴借酒壮色胆,两眼一闭,倾身靠近。他怒不可遏地推开她,起身道:“女君自重,酒后乱性也得拿捏分寸。”
“我没有酒后乱性……”白婴委屈巴巴地解释,“我没喝酒也馋你。”
楚尧默然。
好的。
他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了。
白婴其实说得没错,楚尧眼下的确不打算杀她。今晚出了柳成信这档子事,他二人所住的医馆已被柳成信一家得知楚尧一方面是不想这知县找上门哭哭啼啼,另一方面,他的身份传开,继续留在乌衣镇只会节外生枝。是以,出了柳成信的府邸,楚尧便径直带着白婴来到城外的安溪河畔。待得天亮,他再携白婴赶去驿站,取战马回遂城。
这几日相处,楚尧也算摸透了白婴的秉性。她表面软弱,实则却是个硬骨头,压根儿不吃威胁这一套。
想到这儿,楚尧索性不再浪费唇舌,转身找了棵树靠坐下来。他抄起两手,闭目小憩,运了些内力留神白婴的动向白婴不停地挖坑填土,重复着把物件埋地底的行为。楚尧一睁眼,便见她又换了个方位。楚将军默了默,忍不住问:“你撒酒疯也就罢了,把这些东西都埋土里做什么?还想让它长金子不成?”
白婴没答话。她埋好最后一串珍珠,方拍手站起来,伸长双臂转了个圈:“这些,都是我为尧尧打下的江山!”
楚尧无语。
没法聊。
是他误判了。
楚将军默默侧过身,打算接着休息。
白婴蹦蹦跳跳地走近,边走边说:“你以为我是在撒酒疯吗?不是!我清醒得很!你看,这关外莽莽黄沙,关内良田千顷,你知道,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
楚尧压根儿不搭理她。
白婴晃晃悠悠走至他身边,抱膝蹲下来。她目光略为混浊,借着夜里的清辉描摹着楚尧的眉眼。她满心柔软,语调也跟着缱绻起来:“悄悄告诉你呀,我在地下,埋了好多好多宝贝。”
楚尧一听……
有银子。
他当即睁眼睇向白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