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院中风动,自墙角跃下一青年,不偏不倚地驻足在白婴跟前。白婴看也不看他,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嘴巴,囫囵训道:“说了多少回,君子走正门,小人翻院墙!我这根苗子歪了只怪红颜命薄,但你好歹让我寄托点希望不是?万一将来我死了,给我烧香的也必须是正道之光!”
抱着一把长剑的俊秀青年沉默不语。
“在你身上我才领悟到培养大侠就得从娃娃抓起的,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千万得铭记我的教训。”
“说,够了吗?”青年开口,断句却是相当诡异。
白婴拍手道:“没呢。你胆子够肥的,也不怕楚尧发现,抓你回去让我俩在天牢里共度余生?”
“我,不怕。”
“得,知道你头铁。趁他这会儿没回来,你有事赶紧说。”
青年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来,平视白婴,问:“伤势,如何?”
“这不活蹦乱跳的吗?你又不是不晓得,叶云深这鳖孙儿活着,我就死不了。”
“昨日,我看见,他是在,故意,试探你。”
“我没瞎。”白婴耸肩道,“如今,我与他立场对立,他防着我,是应该。只是……”她又瞟了眼院子里那枯萎的绿植。
青年不解地问:“只是,什么?”
“我回来不久,有许多事还看不透,我……需要时间。”白婴看向青年,“火器这个局,叶云深是真想借我的手杀楚尧。此番没杀成,山鹰又损失惨重,这鳖孙儿多半会想不开来找我的碴儿。这两日,你多去留意四方动静。”
“我想,留下,保护你。”
“保护啥?有楚尧在,两百个叶云深都成不了事儿。你是没看到昨日在商道上他那逼人的气势、那强悍的动手能力吗?我都直接惊呆了!他前一刻还咳得跟娇花儿似的,仿佛水囊都拧不开,后一刻站起身,单手就能揭了人家天灵盖。是不是堪称天选之子!是不是自带王霸之气,你说……”
青年冷漠地抬脚就走。
白婴:“嘿,我还没说完呢?刚你不是嚷嚷要留下保护我吗?这么快就不想听我和你姐夫的感情史了?”
青年:“明明就是无脑吹!”
“那又怎么了!”白婴眯眼瞧着青年跃上了墙头,不忘高声叮嘱:“下次你记得带着酒!还有,浑小子走正门你听到没有!”
无人再回应,小院里,重归安宁。
白婴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她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往走廊底下缩了缩,将整个身子都藏进阴影里。
太久不见光,她已不大能适应阳光的温度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恰好停在距她不远的位置上。
楚尧一只手拎着三层的食盒,另一只手拿着包袱。他瞥了眼白婴,随即将包袱扔进她的怀里。
白婴愕然看看他,三下五除二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一件……
粉粉的小裙子。
款式中规中矩,风格非常保守,其上还秀满了翩跹的小蝴蝶。
白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艰难道:“给我的?”
楚尧正色反问:“不然?”
白婴又噎了噎,试图讲道理:“我理解的哈,你们这种大男人呢,都喜欢看姑娘穿粉色,不过,我这年岁,我这身份,是不是理当稳重成熟风骚一点呢?”
楚尧幽幽睨着她。
白婴咽口水:“当然,我也不是说就驾驭不了粉色,关键是,这样式,这小蝴蝶,恐怕只适合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对于我,会不会有点……幼稚呀?”
楚尧还是不说话,一双如深渊似的眸,渐渐染上了晦涩的情绪。
白婴骤感后背一凉,旋即大无畏道:“但我,素来是个乐于接受挑战之人。装嫩,我也可以是专业的!”
楚尧闻言,终是满意了,转身就往楼上走。
少顷。
白婴坐在客房的铜镜前,楚大将军站在她身后。几尺开外的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引得白婴食指大动。她一袭粉色小裙子,胡乱绾了个髻,正想跑去用膳,结果还没离开凳子,就被楚尧摁了回去。
白婴挑眉,见得楚尧从铜镜里审视着她。先瞧她的脸,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神中徐徐多了一丝光彩。继而瞅向她那不大协调的发型时,又拧起了眉头。
白婴直觉不妙。
楚尧用命令式的口吻道:“你换一个发髻。”
白婴:“换发髻哪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咱们干脆先……”
楚尧默默瞅着她。
白婴噎了噎,选择了识时务。她主动掐断自己的后话,麻利地梳起发髻来。但……梳髻这个事,她总戳不到楚尧的满意点,连着换了两三个发型,楚大将军都是眉头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