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在这一年,从狱中出来的李峘迫不及待的凑到看着他笑的上官令仪的近旁,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令仪,你真的想好要嫁给我了吗?”
武延二年初,李峘终究还是娶到了他从第一眼看见,便想要纳入怀中,再也不放手的上官令仪。
从此,他的心心念念,他的九死不悔,全部都有了可以着落的实处。
武延八年。
一夜,欢好之后,埋在李峘心口的上官令仪忽然出声道:
“二郎,虽我成日出入各种宴席,绞尽脑汁想要弥缝你与宫中诸位的间隙,可终是不敌「他人」谄谀赂遗。你会不会怪我?”
李峘常年领兵出征,战功卓越,在军中,乃至朝中素来威望极高,几欲震主。
时至今日,已常有“不为兄弟所容,功高不赏之惧”,面对父亲和兄长的猜忌,他近日常在思考是否应当将手中权力适当放一放。
只是恐怕这一松手,便是将利刃交给了他人,到时免不了受人挟制。
若是最终让令仪与阿善吃苦,又要他如何容忍和退让。
此时,见怀中之人亦因此事忧虑,李峘不由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才笑道:“说什么傻话。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我自己出事,你也定然会毫发无损。”
上官令仪闻言,当即抬眼瞪他,两指并拢狠狠地在李峘的腰侧拧了一下。
李峘嘴上喊着疼,却丝毫不躲,反而用腿将她夹向自己,垂头再次朝她颈间方才落下的红痕处吻去。
上官令仪捂住他凑过来的嘴,像是满心的不甘和委屈终于释放一般,小声斥道:
“李峤明明处处不如你,为何最后要逃的却是我们?!”
李峘终于正色,冰霜瞬间侵入眼底,只是他又迅速将之抹去。
“令仪可知,离间我们兄弟,会是什么罪?”仍旧是那副没有正行的模样,他将她的嘴捏成撅起的样子,凑近说:“你亲我一下,我便只当没听见。”
上官令仪「啪」的便将他辖在自己两颊,不让她说话的手打掉,双目直直的看着他,嘴上已半分转圜的余地不再多留:
“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为何要你装作没听见?!”
她都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他又怎么不懂其中的意思。
李峘没有再说任何一句回应,只是翻身将上官令仪压得密密实实。
暮云朝雨,春宵夜长。
直到侵晨将至,上官令仪精疲力竭的沉沉睡去,李峘眼中的热切方才全数褪去。
而隐藏在其后的凛冽冰霜,终于没了任何遮掩。
他垂目看着怀中之人半晌,忽而唇角勾起了一丝森冷的笑意:
“原来是为了今日,为了给他报仇,才答应嫁给我。
“只是,令仪,你可知自己……找错了仇人。”
那一年,元怀谦出现在为李思渺送嫁的队伍里,本就是李峘的故意为之。
此后的每一次借故躲避,也是为了留时间予这二人盟山誓海。
是他彻底断掉了元怀谦将「心悦」转向旁人的所有可能,是他逼他终是走上了从军之路,更是他的刻意亲近,才让兄长李峤对他生出了无法消弭的疑心,继而决定趁乱「舍弃」他。
所以,让上官令仪生出无尽的恨意的一切,全部是李峘于暗处所用的手段导致的结果。
而他的目的,从来皆是为了得到她。
明知上官令仪「另有所图」,可早在成亲当夜,李峘便已向她许下承诺。
他愿一生,做她的刀。
李峘以为,他与上官令仪的裂痕,皆是从她成为大梁的皇后开始。
或者说,是从她暗自驱使着程世让,违逆自己的吩咐,于玄武门外,毫不留情的将彼时的太子,他的亲兄长李峤斩死于刀下开始。
从那一刻起,在上官令仪的心中,「明君应如何为政」,显然重过了一切。
虽早先在齐王府时,这种迹象已略微显露端倪,但为后的她开始变本加厉。
不仅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她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同他讨论,待选入后宫的众多女郎的性情、家世,该如何利用,甚至心无波澜的告诉他近日应去宠幸于哪个,谁的位分应当再提一提。
李峘总是觉得,上官令仪好像她只是他在太极宫后庭之中的谋士,而不是妻子。
要不然,她为何总能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反反复复的告诉他:
“圣人还是应以大局为重。”
即便如此,李峘还是为了讨她一笑,而尽心竭力。
只是,听她的话越久,他心中的恨便随之越发强烈。
她不会不知道,比起坐在这孤零零的高位上,自己从来更喜欢驰骋沙场,纵横厮杀的感觉。
年少之时,李峘常常在得胜之时,同上官令仪反复强调,若是能一世这样,便已经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