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凤阙+番外(105)

可李暻也知,自己不过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错处。

他只是鲜少浪费时间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更不会让「后悔」这种无用的情绪趁虚而入而已。

只是……

当崔稚晚几次三番在见到血后,躲在被子下秉着呼吸,整夜不敢合眼时;

当她每一回醉酒失去理智,抱膝藏在边柜下,浑身颤抖,哭的无法抑制时,

平生极少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的太子殿下,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咀嚼「悔不当初」的苦涩,什么都做不了。

想及此,李暻将怀中之人,朝着自己的心口处紧紧的压了压。

见她如此痛苦,他再一次想将五年前发生在丰邑坊的真相和盘托出。

可太子殿下亦清楚,一旦自己将此事说出口,便意味着明明白白的告诉崔稚晚,自己的人在很早以前便能够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于她的宅院里来去自如,哪怕装上个机关暗器,亦不在话下。

若以此为契机,细查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她便能抽丝剥茧,继而认定,太子殿下曾在暗处「监视」过「崔小般」的一举一动。

毕竟,景隆十四年,李暻千方百计的寻到丰邑坊,而后救下俯趴在崔遇肩头奄奄一息的崔稚晚时,为了不引起崔五郎的警觉,他所用的理由是:

「你需在此后想尽办法立在圣人近旁,做一个属于东宫的耳目极灵、埋藏极深的暗桩。」

甚至那时,为了阻止崔五郎带她离开长安,太子殿下还曾半开玩笑的说过:

“你我之间还谈不上信任,所以,孤的手里得握个「人质」。”

人质……

李暻当年将这话吐出口时,便从来没想过让崔稚晚从这世间的任何角落听说这两个字曾被用在过她的身上。

时至今日,若崔稚晚从她在这世间最信任的阿兄那里知道一个这样的「真相」时,她会将彼时他的「注视」当作什么。

欺骗?隐瞒?

还是仅仅以为这是太子殿下为了日后从她的阿兄身上攫取利益,而以她的安危为筹码,做出的又一场「利益交换」。

他们的婚姻里本就横亘了太多人的算计,以至于任何一点小事都足以让她闻听风声鹤唳。

李暻怎么可能不思虑,一旦她误以为活在一片虚假之中,自己对她从头到尾亦是「全然利用」,恐怕此后无论他如何解释,她都不会再信他分毫。

而这份本就稀薄的信仁被彻底戳破的那一刻,在这深宫内庭中,坐于太子妃之位早已不堪重负的崔稚晚是否还能撑得下去……

到了那一步,她的痛苦,只怕会比眼下还要多上千万倍。

因此,这段深藏在景隆十六年的崔家小院的阴差阳错,在不知不觉间,便成了李暻永远无法率先开口触碰的秘密。

偏偏这桩埋在记忆深处,稍微挑拨便会汹涌反扑而来的血淋淋的命案,亦是崔稚晚最难以启齿,且必须隐藏的滴水不漏的往事。

「景隆律疏」中明文规定,「过失杀」,以赎论。

而「梁律•贼盗」中亦有「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的条文。

这些崔稚晚都知道,可是,那一年案发后,她却最终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逃离长安。

其中缘由,这世上,大概只有彼时助她脱身的窦旬和她自己才真的清楚。

景隆十六年,四月初五。

窗外的大雨一刻不停的从黄昏下到了现在,就连崔家院内拨动算盘的「噼里啪啦」声,亦被淹没在了风袭雨敲的声音里。

就在这样一个处处弥漫着嘈杂响动的深夜,崔稚晚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听踩踏的声音,对方已然走到屋内。

当机立断,她先是将手中的算盘砸了过去,而后霍然起身,急急绕到桌案的柜边躲下,这才抬眼去看,果然见暗处有一个高挑的人影正因躲避而有了大幅的晃动。

两年前,自己被恶仆围困家中之事尚还历历在目,崔稚晚心中一惊。

见那人再次抬步走过来,顾不得深思熟虑,她将手边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一一扔出。

「哎呦」的痛叫声断断续续传来,趁着桌案上幽暗摇摆的烛光,崔稚晚见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左躲右闪,身形却是笨拙,完全没有练家子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道:“你是谁?”

那人见不停袭来的各种「暗器」总算停了下来,便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襟,想要朝前再走几步,却又不敢让烛光现出自己的模样,只得顿足在了亮出边缘,压粗声音道:

“莫要管我是谁,你且听某一句劝,明日若是再出现在李家书局,恐怕会有你永远不想知道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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