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放大她脸上的细小绒毛,不远处的座位上,纪岚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时不时骚扰一下白鸽:“别学了,赶紧跟我去琴室吧!咱们都好久没排练了!”
白鸽唰唰写着计算题,眼皮都没抬一下,正色:“别吵,学习呢。”
“老白你要抛弃乐队了么,嘤嘤嘤......”
“边儿凉快去。”
春色撩人,有时也会心痒,想要出去划船、野餐,去草坪上弹琴唱歌。每每这时,白鸽抬眼看到几个座位之隔的周倩倩,那么专注认真,便默默压抑住想要玩乐的想法,闷头狂刷十套题。
就这样过了四个月,招生考试前一天,白鸽和纪岚、安琪举办了一次义务演出。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场演出,白鸽把地点定在镜月湖边的草坪。花香摇曳,蝉鸣阵阵。盛夏的夜晚,很适合听橘子海。
This time
这一次
Love bites
耳鬓厮磨
Wild roses in my hand
野玫瑰被我驯服
潮湿的伴奏淌过指尖,白鸽撩起眼皮,阅尽人群,却不见熟悉身影。
橘子海的《夏日漱石》听了一半,周倩倩就被导员的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还是熟悉的茶几和沙发,周倩倩坐在汪雪儿对面,见那人拢了拢头发,露出稍显窘迫的笑容。
“倩倩,有些事我本来该过几天再告诉你的,毕竟你明天就考试了,怕对你有影响。但事出紧急,我怕不告诉你,你会后悔一辈子。”
周倩倩心里咯噔一下,汪雪儿又道:“你姨姨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妈妈精神失常出了车祸,现在在 ICU 里,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你有没有攒下钱?先打点给家里,考完试回家看看。”
上一次汇款后,周倩倩已经把小姨拉黑,没想到她又找到了辅导员这里。周倩倩的眼神愈来愈黯,身上仿佛有虫在爬,寒意彻骨。
汪雪儿温温柔柔地:“我知道,出国留学也需要钱的,等再过两个月,这学期的奖学金就到账了,学校那边我可以帮你申请加急。”
实际几千块的奖学金,连 Y 大一学期的费用都抵不上,简直杯水车薪。
“还是先顾好当下吧,毕竟那是你亲妈。”
周倩倩一怔。
摇摆片刻,她说“我知道了,老师”,然后道了别。
半小时后,汪雪儿收到了入账短信提醒,暗暗勾起嘴角。
就在昨晚,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对方称自己是周倩倩的亲戚,要导员帮忙转达索要生活费的需求。
汪雪儿看出她贪得无厌,灵机一动利用起她的无赖,说:“我可以帮你掏空周倩倩的所有积蓄,作为报答,得到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电话那头的村妇连连答应,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谎言。汪雪儿紧握手机,扯出一个扭曲笑容。
周倩倩,你让我仕途受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八月伊始,招生考试成绩以私人邮件的形式下发给每位考生。白鸽以全市第二的成绩拿到社会学专业的唯一名额。由于名单未公示,白鸽并不知道周倩倩是否也被录取。
据安琪的小道消息说,全市第一是 F 大的女生,并且是新闻学专业,白鸽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
出国之前,白楠给自家儿子办了个送行宴,好好庆贺了一番。席间,白鸽跑到盥洗室躲酒,顺便洗了把脸。他没敢喝太多,一来是学校统一给他们订了机票,怕第二天误了时间;二来,是怕误了明天的表白。
他从怀里掏出那串玫瑰项链,看了看,笑得眉眼弯弯。
此刻,他终于有勇气肖想正式认识并追求她的画面。
第二天,浦东国际机场。
七八个学生在登机口等待,教务主任饶春萍对照着名单点名,嘴里喃喃:“还差一位新闻学院的......”
“我来了我来了!”
白鸽闻声,抬头,愕然。眼前小跑过来的女生,并不是周倩倩,而是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急忙问饶春萍:“老师,新闻学的周倩倩......您认识吗?她......没考上吗?”
“哦!她就差 0.03 的绩点!”饶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啊。”
飞机划过天空,俯瞰这座城市,林立的高楼逐渐缩小成一个个小点。白鸽离开居住了二十二年的地方,没能送出的金属项链贴着他的胸膛,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女孩在一辆破旧的大巴车打盹儿。通往北方偏远县城的道路被雨水浇得泥泞,她的眼睛一闭一合,在大巴摇晃的吱嘎声中磕碰到头,睁开眼,是脏兮兮的车窗,还有玻璃映照出的吵闹乘客。邻座的女人在小孩的哭闹声中掀开衣服,忍无可忍地用乳头堵住孩子的嘴;前排的中年男人没完没了地抽烟,一根接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