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抱着兔子灯, 低头不语。再抬头时, 已不掩眼中的不舍:“除了朝事……我也会想阿兄的。阿兄这次回来, 也会给我带礼物吗?”
萧弗似乎颇不近人情:“臣又不是即刻离去, 何况吴州与京州不远,至多一月便回,陛下若一月都无法自立,日后如何亲政?”
顿了顿, 他忽道:“三年五年,臣尚可在陛下左右,十年之后呢?”
他是计之长远,小皇帝却眼眶一热。
走远两步, 逃开了落在肩头的手, 捏拳道:“母妃还总拐着弯说阿兄意图把持朝政,要我看,阿兄分明是想撂挑子!”
肃穆的冕服下, 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没在这深宫里被养成一只锯了嘴的闷葫芦,也不知好坏。
萧弗无奈笑笑:“这两日陛下处理朝务, 臣就在一旁看着。若做的尚可,回来给你礼物。”
小皇帝这才抹了泪,破涕为笑,坚强地表了幼肩挑大梁的决心。
于是自这日起,为交接朝事,萧弗又开始不怎么归家了。
但因着他提前告知了老夫人几日后的离京打算,老夫人也就没恼他。
倒是把知知叫来了一块儿用膳。
知知起先见老夫人和小公子都在,还当是喊她来布菜的,被招呼着上桌的时候都有些惊恐不安。
她晓得妾室是不算在主人家的行列的,上桌都已是恩赐的“殊荣”。
朝露在背后极小声提点道:“老夫人多喜欢你,还不快去。”
按理说这般场合,作为婢女是绝不可多话的,可朝露见知知这样犹犹豫豫的终归不妥。
知知这才反应过来坐下,却是坐得远了一些:“知知风寒才好,别过了病气给您和小公子。”
她虽只烧了一日便好了,也没怎么见咳嗽流涕,但也不知现下还传不传人。若传给了老夫人和小公子,殿下回来还不得找她问罪。
老夫人看她这般乖觉可怜,笑着嗔了她两句,也没非让她挨近了坐,只频频叫人给她夹菜。
知知瞧着,老夫人好似是比从前更喜欢她了。很快也明白过来,这大约就是书上说的爱屋及乌。
从前不管她多勤恳乖巧,终究只是个丫头,也就谈不上有多喜爱。
饭桌上,老夫人依旧三句不离萧弗:“还说要教小别呢,又找不着人了。也不知道宫里头那个是他亲弟弟,还是家里这个是他弟弟。”
知知如今看到小公子,就想起那日小公子喊的那声嫂嫂。莫名生了些惶惑,若是小公子当着老夫人的面这样唤她,老夫人会不会以为她动了不该有的侈念?
好在萧别用膳时坐相极好,也不怎么说话,只在老夫人递话时才开口:“兄长已为小别理出了笔风可学的许多名篇,还留了他的亲笔字帖,兄长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别正好独自温习,等他回来校验。”
老夫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们小别懂事。”
转头对知知道:“此次温泉山庄一行,你也别拘着,敞开了玩就是,难得长陵也想休息休息。”
知知也看出来了,小公子在殿下面前和老夫人面前实则是不同的,便是瞧着亲昵,却多少有些谨小慎微,因而小小年纪,就有了温文达务的风范。
她入府以来就没见过生下小公子的那位姨娘,也不怎么听人提起她,只知小公子从小是在老夫人膝下长大的。
以往知知没对那位姨娘产生过什么好奇,可如今她与她却是一样的身份了。就不禁要想,若是她不早早离开殿下,生下的孩子,岂不是也会在襁褓之中就被主母抱走,从小就不能恣意嬉乐?
再或者,孩子侥幸能跟着她,却是妾室所出,像二表公子一样,明明什么都不比人差,还要被压一头,行路多艰……
不行,她才不要和殿下生孩子!
也不要留下。
知知正想的出神,筷子呆愣愣地抵在唇边,也就没听着老夫人说的话。
老夫人喊道:“知知?”
知知猛然回神。
许是念着她病了两日,才大好不久,老夫人也没与她多计较,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
知知却是更迷惘了:“温泉山庄?”
殿下要带她去温泉山庄,她如何毫不知情?
老夫人只当她是欢喜坏了,笑道:“前段日子这名分迟迟不定下,也是苦了你了,但长陵对你还是在意的。这次便好好散散心罢。”
知知迷迷糊糊应下了。
二人说话间,在旁服侍的绿蔻手抖的厉害。
虽然红药出头那日她忍声苟全,责罚没降到她头上,最后只是被遣回了弥秋院,从侍奉茶水变成了端盘子而已。可到底许多丫鬟待她都疏冷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