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17)

知知不知萧弗一去不返,此刻脑内还在天人交战。

房中灯烛点的堂皇,知知已经许久没有在这样柔软的被褥上睡过觉了。

只是这毕竟是萧弗的床,她总觉得他的气息萦绕不去。

她记得他的味道,像冷冽的冬日,沆砀的雾凇。

萧弗的床榻上方悬着的是一顶黑黢黢的帐幄,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的颜色,用银线绣着不知什么暗纹,流光绰绰,让知知想到了广袤的夜天。

看着看着,却是一点儿征兆都无,就睡着了。

府上的医女来的时候,就见榻上美人娇睡,唯一露在被子外面的是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如蚌中宝珠。

实则摄政王府虽有专门供雇募的司医司药的医工住的院子,离循崇院相去也不远,但这却是医女第一次涉足此地。

她原本以为受伤的是摄政王,还存有些不切实的绮思。

毕竟自打她进了王府,每次回乡的时候都能扬眉吐气,若能攀上摄政王,那可真是一跃飞升了。

而熟睡的这张脸,医女见过就不会忘,更何况她前不久才问她买过一瓶治跌伤的药油,指明了要最便宜的两个铜板的。

医女就拿了一些残次的余料给她。

若早知道她是王爷的人,她根本不会贪那几两药钱,白送她也是使得的。

如今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那时候医女没有多问,现在当然不知她伤在何处,房中又无他人可问。

医女无从用药,只能轻轻将她摇醒:“知知姑娘,醒醒?”

阿爹的事有了转机,这对知知来说,就像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开了,疲惫不堪的身子一霎儿卸去了支撑。

感觉到有人动她,她只当是萧弗回来了,眼皮也揭不起来,只想求他让她多休息会儿,晚些再给她上药,便含含糊糊地道:“殿下,别脱知知衣服……让知知再睡儿吧。”

医女只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越发胆战心惊。

因不敢误事,还是继续唤了几声。

知知被吵的没办法,又隐约分辨出唤她的是个女子,这才徐徐清醒过来。

“阿绫姐姐,”知知认出她,噌地一下坐起,斜了斜身子望了眼阿绫背后,“殿下不在么?”

阿绫将挎着的药箱放到案上,打开:“殿下好像出去了,我来时便不曾见他。”

“你伤的是哪儿?”阿绫问。

知知不好意思地道:“腰上。”

阿绫毕竟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听的脸一红。

等知知穿着兜衣趴躺着,阿绫看见腰上的一大块淤肿,顿时又觉得攀附王爷也不算什么好事。

瞧瞧,这半点不怜香惜玉的粗鲁行举便罢了,跟了他,连个名分也无不说,药钱都抠抠搜搜的拿不出来。

好在是身上没有别的磕着碰着的地儿了。

阿绫同情地为知知敷好药贴:“我开两剂活血化瘀的药你煮了内服,明日傍晚我再来为你换腰上的药。”

知知不晓得她看自个儿的表情为何这般凝重,却看懂了里头的心疼,笑着对她道:“谢谢阿绫姐姐,姐姐对我真好,之前还愿意便宜卖药油给知知。”

阿绫盖箱子的手一颤,心虚地嗔了句:“傻丫头。”

那边角料卖给她还能多赚两文,否则便只能倒去沟里!

得亏她还不知道记仇!

等回去抓好了药材送来的时候,阿绫便偷偷塞了包蜜饯在上头。

知知本想回自己的屋子睡,可阿绫一走,屋子太空太静,她一个没挨住,又昏昏地睡了去。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知知彻彻底底清醒过来,看见缂丝的被头,惊恐万分地蹿下床。

她昨儿都未洗澡,就占了摄政王的床榻一夜,这会儿脑中嗡嗡地响。

便将什么被子褥子都剥得只剩个芯子,扯了被罩单巾抱去洗。

临开门前,知知却是犹豫了。

走出去之后,他们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她?

然而事实却是,循崇院中一切如常。

萧弗的书斋和寝居相连,如今除了守在外头的人多了个抱剑的小僮江天,并没有什么变化。

江天把今早阿绫送来的药包递给她。

知知一眼就认出最上方的是徐记的蜜饯,惊喜道:“怎么还有包蜜饯?”

她昨夜还在为又要煎苦药来吃发愁。

江天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在准备今日去汇报的事上加了两项:抱走了王爷的被子;看到蜜饯,开心。

江天不爱同她说话,知知也不会腆着脸叨扰他,只觉殿下身边的人和他一样的冷漠寡言,倒是很应了阿爹说过的人以类而聚。

只是没走几步,又碰着了韩叔拎着个木桶在浇花,知知顿时又否定了方才的论断。

韩叔便是个很热心肠的,同殿下却也处的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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