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王自知理亏躲不过,面上神色仍旧不显,出声打断道:“既然陛下和益城都需要臣,那臣接下这个差使就是了。”
消息很快传到麟王府。
秋若翡“腾”地站起身:“你说父王要去益城赈灾?”
传话之人跪地回道:“是。陛下说灾情一刻耽误不得,王爷下朝后就去太医院要人了,预备明日出发。”
“这么急……”秋若翡的心一点点下沉,“父王可有别的什么嘱咐?”
“王爷说此去不知是吉是凶,万望郡主保住他几十年的基业,不可错过任何机会成为摄政王。”
这种时候不嘱托女儿保重反而在意的是事业,秋若翡一时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但波动的情绪已稳定许多,便坐下来道:“你转告父王,我知道了。”
秋云漪返京时麟王已启程去了十天,她安顿好随行而来的稚儿和学子,前往清居殿向女帝复命。
正说着,忽听得殿外人进来传报。
“陛下,钦差大臣抵达益城不久遭到又一次强震袭击,旅店被山上巨石砸压,麟王……薨逝了。”
秋露下棋的手一顿,眼皮半阖,遮住眼底的神色,半晌道:“筹措的粮食物资可有损坏?”
声音中分明带着强忍过后的微微哭腔。
秋云漪闻声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解。
“回陛下,物资运放在距离旅店二里处,损坏了三成。”
秋露颔首,松了口气:“传旨,尸身经处理后运回文安,厚葬麟王和随行的太医。赐太医家人金银布帛,保证他们余生无忧。至于新的钦差大臣,就让蒙顺开去罢,也算将功补过。”
待人领旨谢恩离去,秋云漪问出了缭绕心头的疑问:“母皇方才,是在为麟王的死伤心么?”
秋露放下棋子。如今麟王已死,尘埃落定,解决了心腹大患,她终于有闲心和女儿聊聊陈年往事。
“九慕的母亲明淑妃曾宠冠六宫,可她早亡,生下九慕不到三年就去世了。父皇怜爱九慕孤苦,便把他过继给母后做了养子。朕跟九慕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在朕心里,他同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有分别。”
“大凉效仿东越由嫡长嗣继承皇位,然而父皇性喜儿子,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位。所以他喜欢九慕,不喜欢朕。他赐予九慕相当于储君的权力,破例封秋若翡为郡主。而朕彼时名正言顺的太女侍,你的生父,却连入家宴的资格都没有。不仅如此,父皇还时不时挑太女侍的错处,罚跪抄书都是家常便饭。”
“你的父亲,他跟着我受太多苦了。”
“那时候你姐姐安成刚夭折,朕和太女侍有心无力,权力又被父皇分给九慕,朕和九慕的嫌隙就从这里开始。”
“父皇驾崩之后,若非帝师神镜力挽狂澜,从中周旋,朕恐怕还当不上这个皇帝。所以务必好好对待神酒倾,切莫辜负他。”
秋云漪点头答应。
“朕跟九慕斗了这么多年,累了也倦了。今日听到他死的消息,难免想起幼时他的那些好来。”
秋露摇摇头,将泪意收回:“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做平凡姐弟就好了。”
“可母皇和麟王生在帝王家。”
秋露微微愣神,蓦然笑出来,带着些释怀意味:“是啊,可我们生在帝王家。”
与此同时,麟王府。
秋若翡砸碎了目力所及能砸碎的所有东西,下人们不敢近前,俱敛眉低首,半分声音不出。
“阿檬,取我的鞭子来。”
下人们皆不禁浑身一抖,回想起秋若翡拿他们泄愤的疯狂。空中响彻的鞭声、打在身上沾有血水的鞭子、不绝于耳的惨叫、倒在身侧的朋友,麟王府郡主的院落宛如地狱。
阿檬将鞭子放在秋若翡手上:“郡主,原东越华颜宫大宫女阿蔻在王府外恭候,可否许她进来?”
秋若翡蹙眉道:“我跟华颜宫没交集,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
秋若翡瞪她一眼,又把鞭子递给阿檬:“让她去会客厅等着,我这就去。”
甫一进会客厅,映入秋若翡眼帘的是端坐着的青衣女子,其貌不扬,气质倒温婉娴静,让人无端想到策芙。
秋若翡心里咯噔一下,缓步走过去:“阿蔻?”
阿蔻起身相迎,福身行礼,态度却不卑不亢:“奴婢阿蔻拜见云和郡主。”
秋若翡开门见山:“你跟随太女回到大凉,而我与华颜宫素来无甚交集,找我到底何事?”
言下之意是自己效忠静乐帝,而阿蔻是秋云漪的人,两人不熟。
“郡主跟华颜宫无交集,难道忘了跟景明殿有交集么?”阿蔻直直望进秋若翡兀然睁大的眼睛,“郡主服下蚀骨丸已近一月,不想要短效解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