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使臣院前身乃大祭司居所,故规模宏大,容纳使臣团区区数百人不在话下。
使臣院呈“回”字型结构,中央一块占地颇大的白沙地,四周厢房环绕,内里结构一致,用具却各有特色。仅一条石子小路与外界相连,在保证私密的同时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秋若翡很喜欢大行令居间的布局,还特地询问过沈典客,得以知晓庭院设计者是策氏初代家主策渺。
现在她手持长鞭站在平沙地里,享受着西凉使臣来自四面八方的惊惧的视线,对策渺的那份崇敬更上一层楼。
可惜策渺的后人不尽人意。思及策芙拒绝她的提议时大义凛然的样子,她啧了一声,转变心情,抬眸好整以暇地望向前方衣衫褴褛的冶临,悠悠然笑出声来:“你可知错?”
冶临双臂平齐被绑在刑架上,身体血痕交错,皮开肉绽。他低垂着头了无生气,看不清那张由于饱受折磨而灰白的脸。
刑架是用阿檬和瞿赏用临时找来的两根木头搭成的,木刺细小且多,刮得人皮肉生疼。
秋若翡听不到冶临的回应脸色一变,指使瞿赏泼一盆冷水方让他转醒。
“你可知错?”她又问了一遍,这一遍已不像初次问那般闲适。
冶临颤抖着嘴唇道:“臣知错……”
秋若翡满意地轻笑,紧接着看似和气地问:“错在哪儿了,你说说呢。”
“臣不该……咳咳……”冶临挣扎道,尽力保持清醒,“不该用郡马迷惑郡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有。”秋若翡闻言微微敛笑。
冶临又咳了两声:“不该违背郡主命令……和康乐侧妃私自会面。”
秋若翡卷起鞭身,边走上前几步环视一圈,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拿鞭子头挑起他的下颚,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都看着你呢。你说若冶丞相听说你在东越给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会怎么惩罚你?”
“这”字拖得长长的,隐隐带了些俏皮的意味,随后得偿所愿地在冶临眼睛里看到了更深一层的恐惧,她哈哈大笑,把鞭子扔给阿檬。
“瞿赏,带冶临下去养伤,回大凉之前不许他出现在本郡主跟前,我周围要是发现他哪怕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遵令。”
第17章 软禁
宫闱重重,红墙青瓦。
大越皇宫的一切挽陈并不陌生。抱着孩子下了轿辇,行走在通往华颜宫的路上,夕阳余晖温暖澄澈,照得宫墙尽显赤红热烈。
微风阵阵,她只觉得森然。这片巍峨宫殿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青春美梦和性命,就像以伊氏为代表的那些贵族子女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伊太妃打发华颜宫大宫女阿蔻姑姑来迎,孩子交到她手上,挽陈正要一齐跟去,被横舟拦住道:“挽侧妃请留步。”
他给阿蔻使了个眼色,让她抱银枝儿先走,转眼微笑道:“圣上要见侧妃,请您随杂家到景明殿一趟。”
景明殿乃大越几乎历代皇帝批阅公文和奏折的地方,可算整个皇宫权力巅峰之所在。静乐帝如今在景明殿是意料之中。
挽陈已有些不安。先是太妃越过玉思缘,用一道莫名其妙的懿旨将她们母女二人匆匆召进宫,现在又要她和女儿分开去面圣,怎么看怎么吊诡。
但还不能不去,不去即抗旨,她承担不起这个罪名。于是挽陈做出恭顺的样子道:“就请公公带路。”
景明殿和华颜宫分属前廷后宫,隔着数个宫殿,行路确然远了些,横舟领她七拐八拐,走得挽陈腿脚都稍稍发软,终于才停下步子。
横舟让挽陈在殿前暂且等着,进去通报一声复又出来,带她进殿。
同凌钺宫比起来景明殿自然不算大,然而它作为公事用殿已然宽广。地板以青玉砖铺就,踩在上面笃笃有声煞是好听。蜜色纱幔从殿门勾连到殿尾,把个正殿衬得柔和许多。
正中置一张约长六尺、宽两尺半的重长案,通体漆黑,黑得仿如要把人吸进去,看不出什么材料制成。
案上依次各摆了竹笔架、宣纸叠、因案太黑而不易发现的砚台以及成堆的奏折,案角勾勒着木莲花纹的天青色瓷盘盛满样貌奇异的坚果,似乎是从海外舶来的东西。
静乐帝伏案批阅手头的奏折,玉管笔捏在她手中龙飞凤舞,颇显得潇洒自如。水红色上襦外罩同色半臂,素白襦裙盖住她盘坐的双腿,有些婉约,有些和气。
这显然不符合她往常的打扮风格,她一贯是阴鸷危险的艳;亦不合皇室的着装规范,皇帝和储君是必穿玄青色的,此乃至高无上的象征。
挽陈见过静乐帝两次,立储大典那晚碰上她送行策芙和茹晚姜,后来除夕宫宴又见过一次,却都不曾和她正面打交道,不知其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