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侧着的视线转回来,扫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文太妃和徐嫔,以及地上的蔡姑姑。
淡声道,“赵一。”
赵一走了出来。
封宬点了点文太妃,“带走。”
赵一应声,上前,抓住文太妃的胳膊,文太妃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挣扎起来,却被赵一直接击在脖颈上,彻底晕了过去。
徐嫔看得心惊胆颤,爬起来朝封宬扑去,“三殿下,我们说好的!你不能过河拆桥!我指认了文太妃,你不能害我!不能害我!”
没到跟前,被突然现身的赵三给挡了回去。
封宬挑眉看她,“徐嫔,我们的交易内容,何时变了?”
徐嫔猛地僵住!
上午送到御察院的那封信,明明白白地写着——
只要能放了父亲,她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当封宬让人将那颗佛珠交给她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要父亲还在,徐家就能保住,她的宠爱就能保住!
可是!为何会这样!
——封宬从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徐家!
她尖叫起来,“封宬!你算计我!是你!你这个恶毒阴损的下贱野种!你怎么敢……”
“徐嫔娘娘!请慎言!”
赵三猛地冷脸呵斥!他不打女人,可是看样子也差点要动手了!
门口的封宬却像是被人骂得习惯了,笑着看她,“徐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眼帘一掀,冷意迸溅,“不可活。”
徐嫔一颤!
封宬转身,走出了凉风台。
刚要下台阶的时候,忽而又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封宬!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害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赵美人那是赵家送来替代你生母的!你还帮她!贱人生的也是贱人!当年你怎么就没叫皇上掐死!下贱的东西……呜呜呜呜!”
封宬脚下微滞。
徐嫔的嘴已被堵住。
封宬看了看身前重重的台阶,须臾,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迈步,走下台阶。
绕过方才景元帝走过的漫长鹅卵小道。
经过太液池边嶙峋精致的奇巧假山。
穿过他幼时十分贪恋的御花园百花丛林。
走过曾经无数次抬头仰望的光明门。
过右掖庭,却不往清华宫去。
他一直走,直到走出建福门的时候,忽然又失了去处。
心头骤然浮起一丝茫然。
他抬头,看这大玥入夜的天。
却发现,天上,没有月,没有星,甚至,连一点叫人获得胜利后欢欣鼓舞的雀跃都没有。
他下意识又想去握住左手上那圆圆小小的玛瑙。
忽听一声轻唤。
“三郎。”
封宬深瞳微颤——幻听了?
“三郎。”
那轻和平软的声音又传来。
封宬低头,目带茫然地看过去。
就见。
皇城墙边,停着一辆马车。
一身道服的云落落,手持一盏灯,自马车边,朝他缓步而来。
天上的月,落到了眼前。
自遥远不可触的天际,一步步靠近。
驱散了他周身的黑暗、浓郁不可化的阴冷。
他看着那灯,那灯后安然的人。
只觉心头的血潮,像那江南见过的江潮,被这轮月引得,涌动,汐前,悸动不能休。
“三郎。”
然而,月到了近前。
他却忽然后退了一步。
刚退完,又猛地僵住,立刻朝面前提灯的云落落看!
下意识张口,“不是的,落落,我身上……血气重。冲撞了你。”
云落落似是不解,手中的灯笼散开的柔光,让她素来静然安谧的脸庞上涂染了一层近似温柔的颜色。
她忽然凑前,鼻尖靠在封宬的胸前,轻轻一嗅。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
抬头,轻声说:“只有三郎的味道呀。”
“咚!”
血潮翻天覆地!
凉风台的血意,狰狞的丑态,恶毒的算计,扭曲的死尸,无情的冷漠。
全都化作一缕烟云,自这柔和的灯光里,散去了。
封宬抬手,似是想抱一抱面前的女孩儿,却顿住,半息之后,转过手,接了她手里的灯笼。
问:“你如何来了?”
云落落靠在他身侧,与他一起往马车那边走,一边静然地说:“想见你,便来了。”
封宬脚下未停,心跳却停了。
他不知道后面的几步是怎么走的,每一步落下的地方,似是云端,又仿若泥塘。
浮沉贪享,他竟不想醒。
直到走到马车边,他才再次问:“等了很久么?”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送你
“嗯。”
便见云落落点了点头,“上午就去了御察院,可三郎在宫里,故而我便一直等到现在。”
等了一整天。
封宬的心里一时不知是酸是甜,浮起一抹笑意朝她俯身,“这么想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