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关上!
书生气喘吁吁地松开手,靠在门扉上深吸了两口气,朝门外扫了眼,然后转过头来。
看一直没出过声的落樱,待呼吸平稳后,问:“可有伤药?”
语气平稳,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的醉意?
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落樱转过头来,露出半边已肿胀难看的脸,嘴角的血已半干,发髻散乱成一团,原本的发钗也不知掉到了哪里。
一边的耳环也被拽了,耳垂撕裂,血水滴落肩头。
一副狼狈凄惨的模样。
偏她却翻了个白眼,走过来,一把推开满身不知哪里沾染到酒气的书生,朝门外看了眼。
不一时,便缩回来,关了房门,又朝他瞪了眼。
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走到内室的梳妆镜前坐下,照了照模糊的铜镜里自己的模样,然后小心地摘下另一边的耳环,又散开头发,慢慢梳理起来。
书生见她不说话,也没勉强,只在屋内转了转,瞧见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岁寒三友的画作,不见署名。
问:“这是何人所作?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落樱回头看了眼,又继续梳头发,不小心碰到不知哪里的伤口,皱了皱眉,道,“你就是不怕死,也找个别的死法儿。偏去招惹了那屠武,你可知道那可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还带着点儿嘲弄,可声音却紧的厉害。
书生笑着打量那画作,也不回头,只说道,“有那老头儿在,他动不了我。”
落樱又回头朝他看了眼。
书生背着手,挪开两步,又去看那旁边的腊梅,笑道,“那老头儿先前被那横肉给压了一头,有我递了梯子过去,便怎么也不会让我被那横肉给强压了,再占了一场去。”
竟是如此。
落樱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看那背着身的书生,过了会儿,撇了撇嘴,继续梳头,“别以为那老头儿是什么好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君子
书生又笑,点了点头,“自然,上这画舫里的,没几个好的,是吧?”
落樱手上一顿,这话,连他自己都说进去了。
她朝后斜了一眼,却并未回头,将梳子搁下,抬手将头发盘起来时,又皱了眉。
这时。
房门被敲响。
书生走了过去,便见是先前给他送衣裳的小丫鬟,正端着一盆水,见着他便笑起来,“浪荡子念书郎!这个给落樱姐姐洗脸!”
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甜白瓷的小瓶儿来,“这个给落樱姐姐擦伤口!”
书生点头,将瓶子和水盆接过。
那小丫鬟便要转身,忽听门内传来落樱的声音,“文竹。”
小丫鬟扶着门框应了一声,“唉!我在呢,落樱姐姐还有吩咐?”
落樱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已被挽成了个普通的圆髻,她一手拢着衣裳,一边说道,“宋三爷今晚没人伺候,少不得要寻人。你就待在我这里吧!”
小丫鬟顿时瞪大眼,“可姐姐不是要伺候浪荡子念书郎么?”
书生听她一口一个‘浪荡子念书郎’就笑了起来。
落樱却是脸一红,瞪了那轻浮书生一眼,又看向文竹,为难地再次皱起好看的柳叶眉。
要是让她在这里,少不得会让人以为她俩一起伺候了书生。
叫宋三误以为文竹破了身,只怕以后更不好护着她。
可不让她在这里,宋三又在画舫上……
她迟疑了下,道,“那你去桃红那里,她今夜伺候的赵公子方才下了船,无需再伺候别人了,你去她屋里,不要出来乱走动。”
文竹点点头,应下声,便出去了。
书生已端着水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见那小丫鬟走了,问:“需要帮忙么?”
落樱关了门,瞥了眼,自己走过去将水盆端进内室。
不一时,传来水声哗啦。
书生微微一笑,坐在桌边,自顾倒了一盏茶,刚送到唇边。
忽听里头低低一声浅呼。
“唔!”
“哐!”
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他顿了顿,朝那边侧了侧眼,又收回来,过了一会儿,才问:“落樱姑娘?”
落樱不想他竟然听见了她的花名。
莫名头皮一麻。
看了眼被打翻的衣架,以及缠在身上的衣裳,还有肩膀上的淤青,暗恼地再次皱了眉。
外头依旧没动静。
那臭浪荡子,言语上撩拨得倒是厉害,怎么一个步子也不肯主动过来的?
她咬了咬牙,张口便斥,“我快要被砸死了!你聋了不成!”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
书生的笑声在屏风外响起,“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便是不聋,也不敢偷听姑娘更衣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