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既点明了太子不逊犯上,又算计了太子的声誉,着实高明。
洛之蘅低垂着眉眼,假作并未看出她的不怀好意,滴水不漏地回:“娘娘言重,太子殿下驾临,南境王府上下蓬荜生辉,不敢怠慢。至于殿下起居,自有阿爹命人照拂,臣女未曾出力,不敢当谢。”
秦贵妃神情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谢你便也是谢了南境王,总之太子平安归来,就是大喜。”
殿内又一阵的奉承说笑。
秦贵妃是聪明人,不着痕迹地挖了坑,没人跳,便就此偃旗息鼓。
她拍拍洛之蘅的手:“行了,你们小辈难得进宫一趟,本宫也不做那等恶人,不必拘束,且出去玩罢。”
贵女们起身谢恩。
一出正殿,在殿中显得死气沉沉的姑娘们,霎时如出笼的鸟,各个跳脱生动,互相挽着相熟之人,三三两两地走了。
也有人来邀请洛之蘅一道,洛之蘅客气地谢过,只推脱自己畏冷,不好走远。
有人还欲再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阿蘅。”
洛之蘅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转身。
林岁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又抱歉地朝着周围的贵女们道,“我有些急事要请郡主帮忙,便先将她带走了。”
贵女们摆摆手,连说“无妨”。
洛之蘅终于脱身。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往尽处的湖心亭而去。
亭子周边开阔,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墙角,两人这才毫无顾忌地相视笑起来。
洛之蘅笑着问:“你何时来的盛京?我竟然一无所知。”
“前日晚间到的。”林岁宜解释道,“本来地方刺史要三月才会来京述职,但南境今年起了战事,阿爹虽为江州刺史,因着也参与其中,便被圣上下旨召回了京。我跟母亲走得慢,是以前日才到。”
洛之蘅了然。
昨夜宫宴想必林岁宜也来了,只是她当时神思不属,并未注意。
“既然圣上将你们召来了盛京,想必林大人高升有望。可说了日后怎么安排?”
林岁宜也不避讳和洛之蘅说这些,坦言道:“恐怕要等过了年才能有消息了,不过我听父亲的意思,恐怕十有八九就留在盛京了。”
洛之蘅先是给她道喜,想起什么,又迟疑道:“那林大少夫人——”
“嫂嫂如今有长兄陪着。”林岁宜揶揄笑道,“当初战事一结束,长兄便回了府上,给嫂嫂好一顿赔礼道歉,又将嫂嫂接回了楚州。”
“林少夫人正在孕中,可受得住奔波之苦?”
“兄长特意找了好几个大夫看过,又请了大夫随行,这才敢带着嫂嫂走。”
兄嫂和睦,林岁宜自是眉开眼笑。
她解释完,又问:“不说我了,你呢?近来如何?可打算好了何时回南境?”
“我一切都好。”洛之蘅一顿,又道,“回南境一事,恐怕要等上一阵子了。”
林岁宜闻言有些意外,旋即注意到洛之蘅略显赧然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可是……好事将近?”
洛之蘅羞赧着点了下头。
“那我便提前恭喜了。”林岁宜喜笑颜开地合掌,“先前在南境时,我瞧着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开窍,可急坏我了。”
忆起旧事,洛之蘅更显羞涩。
林岁宜打趣了她一会儿,松口气道:“你有了他撑腰,我可算是能放心了。”
她似乎话里有话。洛之蘅问:“怎么?”
“我小弟,约莫着也要来京了。”林岁宜叹道,“母亲自小弟离开后始终郁郁寡欢,央求了父亲好些时日,我瞧着父亲怕是耐不住了。”
幼子向来多得些宠爱,林刺史当初为了避风头才狠心将林疏言送走,如今风平浪静,有意接回幼子承欢膝下也是情理之中。
洛之蘅不以为意。
两个人对坐着叙话,估摸着时间回到殿内向秦贵妃请辞。
众人刚行完礼,正打算离开时,忽然有位年轻女子缓步而来。她身形伶仃瘦弱,繁复的宫装显得空落落的,极不合身。
“儿臣见过母妃。”女子虚弱地弯身行礼。
秦贵妃目光关切:“你身子不好,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快起。”又横了眼宫女,“给皇子妃看座。”
大皇子妃又行一礼,才虚虚做了半边椅子:“儿臣听闻有两位南境来的妹妹,心下好奇,这才来凑热闹。”
洛之蘅觉得奇怪,却还是和林岁宜一道出列问安。
大皇子妃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望了望,赞道:“两位妹妹钟灵毓秀,果然是好景养人。”又道,“我今日来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只有这一对镯子,便赠你们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