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自是很好。”洛之蘅与有荣焉。
太子眼中带笑,看着洛之蘅附和:“是,人杰地灵,我几乎要乐不思蜀。”
他咬字忽重忽轻,仿佛意有所指。
洛之蘅奇怪地眨了下眼,正待细究,太子将挑出来的几本医书交给她:“这些书均是章老太医先前交给我的,这本通俗易懂,用来启蒙最好;这本是草药的图册……”
洛之蘅顿时屏去其他心思,专心听他介绍。
*
纵使彻夜不眠,也不能一步登天。
洛之蘅只求个心安,抱着书看了小半个时辰,一阵倦意上头,便滑进被褥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洗漱后随太子一道去见章老太医。
洛之蘅原本从容不迫,谁料越靠近章太医的住处,越觉得忐忑不安,甚至不由后悔起来,若是昨晚再多看半个时辰便好了。
太子不经意地瞥她一眼,问:“你昨夜回去用功到几时?”
“只看了半个时辰。”洛之蘅懊恼道,“亥时便睡了。”
亥时正是她一贯睡觉的时辰。
太子没头没尾地道:“你倒是有几分老太医年轻时的影子。”
“嗯?”洛之蘅不明白他语出何来,诧异地望过去。
太子勾了下唇角,不紧不慢地道:“听母后说,章太医年轻时师从当地名医。他是年纪最小的弟子,却最得老师喜爱。有一回,老师突击考核,众弟子无不手忙脚乱,点灯夜读。唯有老太医泰然自若,学到亥时便熄灯就寝。翌日考核,老太医又早早提交答卷。”
顿了下,太子问,“你猜猜看,老太医的考核结果如何?”
“老太医颇有天资,想来定是对考核内容了若指掌,才会这般云淡风轻。”洛之蘅有理有据,“我猜是甲等。”
太子高深莫测地笑笑:“不对,老太医得了末等。”
“?”
洛之蘅茫然不解,“怎会是末等?”
太子优游不迫地摇着折扇,等洛之蘅催了几遍,才不紧不慢地道出原委。
“老太医当时交了白卷。”
“白卷?”
太子心情颇好地道:“是白卷。”
“老太医诚然很有胆识,”洛之蘅顿了下,失神喃喃,“但他不担心被老师斥责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太子悠悠道,“只是听母后说,老太医的同窗也问他缘何要交白卷。老太医回答,学医问道,贵在平时,区区一晚的苦读,又不能让他医道大成,不如睡觉。”
洛之蘅:“……”
“这话后来传入老师的耳中,有人问,你喜爱的弟子就是如此不思进取?老师回答,”太子清了清嗓,似模似样地沉声仿道,“我就喜爱他这副不思进取的性子,不行?”
听出太子在揶揄,洛之蘅赧然瞪他:“阿兄!”
太子举起双手辩解:“我分明是在夸你,你这般契合老太医的性子,无论怎样,他都会答允教导你的。”
洛之蘅:“……”
被太子一打岔,洛之蘅内心的紧张全然烟消云散。
两人相携进屋,老太医乍一看到洛之蘅,略感意外。待得知她的来意后,沉默片刻,道:“我怕是不能在南境久留,郡主可介意?”
洛之蘅摇摇头,诚实道:“能得老太医指点,已然不胜欢喜。”
“既如此,”老太医捋着长须,欣然道,“郡主便来一起进学罢。”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
太子在一旁笑意吟吟,毫不意外。
反倒是洛之蘅,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章老太医洞悉她心中所想,笑着道:“学医是为济世救人,这世上救人的多了,活命的便也多了。老夫只盼学医之人多多益善,郡主有意向学,老夫又哪有推拒之理?”
洛之蘅心悦诚服,福身道:“老太医高义。”
*
因太子要去大营处理政务,进学的时间便定在了早膳前和晚膳后。
南境王得知两人一道进学,很是支持,特意命管家辟出了一处院落,专做进学之用。
两人每日点卯。
也就是这时,洛之蘅才亲眼见识到,太子于医道上究竟有多么的一窍不通。
明明所有的医书他都能倒背如流,偏偏老太医一结合医案要他谈救治之法,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无论老太医如何提示,都无济于事。
章老太医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萎靡不振,只用了短短五日。
洛之蘅不禁怀疑:“阿兄不会是故意装傻充愣,好叫老太医知难而退吧?”
“怎么会?”太子大为冤枉,强调道,“我是真的学不会。”
洛之蘅仍旧半信半疑。
太子努力为自己辩解:“我若真想打发他走,直接融会贯通叫他满意,岂不是更省便,何必多此一举?”